王大虎左手将弓弦死死的拉到耳后,一眼睁大,一眼微闭,全神凝注。
嗖~
箭矢如一道残影掠过丛林中的树木,正中了不远处正在树枝上清理羽毛的松鸡。那松鸡连一声哀鸣都来不及发出,便从树枝上掉落了下来。
“嘿!中了!”
王大虎眼睛一亮,然后挎起弓弦急忙跑上前去,将松鸡捡了起来。
“爹,今年这松鸡好肥。”
王树国背着竹篓从后面走来,老人看了一眼王大虎手里的松鸡,黝黑干巴的脸上浮现一缕笑容。
“今年儿入冬估摸着来的晚,这山上的货养的都肥,今儿多搞几只,赶明儿送两只到李夫子那里去。”
说着,王树国接过王大虎手里已经去了箭矢的松鸡,然后将其丢进了背后的竹篓里。
“得嘞,小福在李夫子那里才学了个把月,回家后规矩了不少,那李夫子倒是真有教书本事的,不过听说考了好几次举人都没考上.....”
王大虎还想再说,却被王树国喝止了。
“混账!休在背后说这些,那是因为李夫子有眼疾,而且就算李夫子不是举人,那也是咱们山沟沟里一等一的读书人,要不是他回了乡,小福和那些小崽子怕是要像咱们爷两一样大字不识一个,一辈子连这山沟都出不去。”
王大虎闻言嘿嘿一笑,也不反驳他老爹,嘴里一边应着,手里一边将箭矢上的血迹用草叶擦了擦,便一直往前走去。
两人走了会儿,忽然闻到一股奇特的味道。
“老爹,好像有什么焦味儿,前夜雷电咔咔响,怕不是降了天火嘞。”
“到前面看看不就知道了。”
两人一问一答,脚下不停。
顺着烧焦味儿又走了会儿,隔着老远,两人就看到前面有一棵巨大的老橡树。
“哎哟,原来是那老橡树被雷劈了,啧啧!”
王树国没理会儿子的啧声,而是老眼一眯,只见那老橡树一侧的枝干好像都被劈断了。
“要是有合适的枝干,拖回去做几条锄头杆儿也好。”
王树国说着便催着王大虎向前走。
等到两人走到大橡树下,看到眼前的一幕,顿时傻眼了。
只见大橡树下伏着一只梅花小鹿,奇怪的是,平日里梅花小鹿异常灵敏,根本不可能等人走这么近了,还察觉不到。
不对劲!
“爹!”
走在前面的王大虎忽然大叫一声。
王树国脚步没停,听了儿子的喊声正要说话,但忽然感觉到眼前一亮。
只见在梅花小鹿前方一丈远处,老橡树下,碎落的枝干间,竟然躺着一个光溜溜的孩童。
那孩童身上似乎还蒙着一层微光。
“老爹!”
王大虎立马止步,右手握紧了弓弦,左手已经抽出箭矢搭在了弓弦上。
“等下!”
王树国同样停下脚步,然后眯着老眼盯着那梅花小鹿和孩童看去。
就这么看了片刻,两人也没看出个什么来。
“过去看看。”
老爹发话了,王大虎只好亦步亦趋的朝那孩童所在处走去。
越是走进,王大虎的眼睛越是放大,等真的站到孩童的旁边时,王大虎张大了嘴,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这是什么?”
王树国看到那孩童的时候,同样内心巨震,他活到这个岁数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孩童。
橡树下,孩童静静地卧在那里,他的肌肤洁白如雪,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那孩童躺在杂乱的树枝和草地上,却给人一种洁净至极,和谐至极的感觉。
孩童的四周此时围着一圈大大小小的虫类,甚至有一些毒虫,但这些虫类静静地呆在原地,放佛睡着了一般一动也不动。
王大虎原本紧握弓箭的双手忽然放松了下来,靠近孩童的时候,他只觉得身心前所未有的宁静,心跳似乎都慢了下来,呼吸也缓和了下来。
王树国也觉得浑身暖洋洋的,陈年酸痛的骨关节竟然开始酥麻起来,十分的舒适。
父子二人心头生出一种诡异的冲动,也想如那些虫蚁一样在这孩童旁边卧倒,大睡一觉。
不过,二人还算清醒,对视一眼后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的震撼。
嘤嘤~
一声鹿鸣响起。
王大虎最先反应过来,他赶忙拉起弓箭朝着小鹿的位置瞄准。
可惜,小鹿反应更快,三两下便跳开好几丈,闪入草丛中,不见了踪影。
“算了,别管那鹿了。”
王树国将背后的竹篓脱下,然后将里面的两只松鸡和一只灰貂拿出来,看着有些遗憾的王大虎说道:“愣着干嘛?还不搭把手!”
“哦哦!”
王大虎自然知道老爹要干吗,不过心里除了震惊之外,还有一些忐忑。
“老爹,这……荒山野岭的,这孩子该不会......?”王大虎紧张兮兮的说道。
“妖怪?你觉得这孩子像是妖怪吗?”王树国反问了一句。
王大虎听言赶紧摇了摇头道:“哪能啊,这孩子也太好看了,就算是妖怪也是好的妖怪,好的妖怪。嘿!”
说着,王大虎看见自己老爹蹲下身,小心翼翼的将那孩童抱了起来,然后放进了竹篓里。
“你来背着,我在后面看着。”
“好嘞!”
王树国将地上的松鸡和灰貂用麻绳栓到了腰间,然后将竹篓推到王大虎的背后背好。
“走,回去!”
王大虎只觉得背篓很轻,走路的时候特意放慢了步子。
王树国在后面看着那好似睡着了的孩童,心里思索了起来。
……
入夜。
王树国家中,堂屋里燃着油灯,一家人坐在堂中,神色各异。
堂中总共八人,王树国发妻前些年病逝,膝下有两子一女。
大儿子王大虎已经成亲生子,婆娘是邻村的,姓张,生了一儿一女,男孩叫王福,女孩叫王花。小儿子王二虎也已成亲,婆娘就是同村的,姓李,两人膝下有一个儿子,今年刚满三岁,名叫王远。
至于王树国唯一的女儿王三妹,早就嫁到了邻村去,已经有些时日没见了。
堂屋里,王树国坐在上头,用手掌摩挲着膝腿,看着屋里的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