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死了，就是这家伙杀的，他当时从后面捅了那人两刀。”

说着，沈瑜回头看了陈多米一眼，微微一笑，像是在说“放心，我不可能恩将仇报，不会暴露你们的宝贝的”。

看着她清澈的眼神，陈多米垂眸不语，只是心中一动，一丝怪异的情感被淹没在看不到头的死水之中，漆黑的水面下有了一丝微弱的光亮，沉在水底，谁也发现不了，包括他自己。

听到女儿的话，沈无锋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跟在女儿身后的少年，即使满面风尘也掩盖不了那双死气与坚定混杂在一起的眼眸。

从三人抵达沈府，这个少年就没说过话，他一直跟在女儿的后面，只是时而抬眸看看楚贺，又看看沈瑜，对于沈府也只是惊讶了片刻，至于那些守卫们，从来没占领过他的视线。

讲真的，陈多米从来不在乎别人以什么目光怎么看自己，无非就是鄙视与嫌弃，所以他也不会去看别人。包括此时，他能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带着审视……他并不在意，仍旧神色如常，其实就是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抬眼。

少年低头，缄默不语。

“倒是沉稳，”沈无锋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又心疼看了女儿一眼，从怀中拿出一个药瓶，“这个药效很好，天亮就消肿了。”

沈瑜接过药瓶，又听沈无锋说道：“不要随便在外面说带人回了谢府，现在正是敏感时期，暂且先住在你附近吧。你娘她不知道你跑出去，别告诉她了。”

目光撇过沈瑜牵着的楚贺，这句话正是回应所谓的“收留乞丐”。

对上目光，楚贺靠着沈瑜躲了躲，只探出一只眼睛。

没再多说什么，沈无锋快步离开。

他看出了楚贺的衣服材质不一般，虽然上面沾了泥，但是却没有丝毫损坏，隐隐还有灵力残余。结合先前的话，心里有了几分计较，但也只是叹了口气。等到走远了，才喃喃自语：“真是给我扔了个大麻烦啊，唉……”

想了想，又拦住路过的丫鬟，吩咐道：“拿几身衣物送到东边去。”

谢府从正门进入穿过园林，便是住宅区，东边一小片区域只有谢瑜自己和随身的丫鬟们住在哪里，守卫森严，还有阵法布置。只要一说“东边”，就能知道是大小姐的住宅。

吩咐完，沈无锋觉得这样应当稳妥了，也没进入宅中，而是来到了书房。

拿过一本乌黑封面的史书，翻开有一封书信，上面写着“纵虎归山”四个字。

眼神凝重地盯着这四个字出神许久，直到听见外面有嘈杂的脚步声，沈无锋才回过神来。

丫鬟们正抱着新衣送往沈瑜的宅子，还是自己吩咐的。

不禁摇头苦笑，呢喃道：“纵虎归山，纵虎归山，这也算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了。”

手中用上一丝内力，那封信瞬间被震得粉碎。他有一句藏在心里的话，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今夜思绪繁多，正是敏感时期，又出了这一档子事，他必须更加谨慎，不能出一点岔子。

谢瑜住宅旁边就有一间房子，她安排丫鬟接了两大桶的热水，放下两床被褥，又把新送来的衣服留了两件，便带着丫鬟们离开了。

临走前还玩笑道：“这衣服是女款的，你就不用穿了。”丫鬟们听了这话都掩面轻笑，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居然小声说起了“女装”之类的虎狼之词。

陈多米不知道该说什么，依旧神色冷淡，待她们走后才浸入水中。暖流刺激着神经，让他有些僵硬的皮肤舒软下来，只是可惜没一会儿水就变黑了，他身上太脏了，还没搓干净呢。

正打算起身把水倒掉，就听到屋外传来少女空灵清脆的声音，清澈如见底的泉水。

“烧火的话就在旁边，那里放了些吃的，刚做好，饿的话自己拿啊！”

语毕，脚步声逐渐远去。

陈多米有些愣神地看着门的方向，呼出一口气，确实要再洗一遍。

正好，楚贺也拍着水道：“哥哥，我饿了。”

陈多米笑着看向旁边木桶里的楚贺，站起身来。

“等哥哥给你把吃的拿过来。”

虽然送来的新衣都是女款，但这间屋内本就留着一身男装黑色棉袍，又披上一层大衣，陈多米便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路上碰到了一个让他有些意外的人，披着白色大衣的少女，正站在一间屋前抬头赏月，嘴上念念有词：

“月出皎兮，佼人撩兮……”

清寒的月光为少女镀上了一层银纱，她的眼睛带着一丝迷惘，显得有些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