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桃以为是圆月来送吃的,就没在意,直到那人走到她跟前,宛桃才抬起头。
她陡然愣住了。
来者仙气飘飘,穿着深紫色的长衫,拿着一柄雪白的拂尘,微笑着抚着胡须。
跟十几年前的模样一般无二。
宛桃惊讶地瞪大眼睛:“道,道长?”
白发道长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我才离开这么久,你就长这么大了。”
十几年前,她还是被抱在怀里,不能说话的娃娃,现在,她都已经长大了。
宛桃结结巴巴道:“您怎么在这里?”
她有无数问题想问他,一瞬间全都涌上来,反而让她不知道该问什么了。
道长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老朽整日没事干,就喜欢东奔西走的。”
宛桃走过来:“道长,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方吗?”
白发道长微笑着摸着胡须:“你到这个地方来,自然是追随着你心中的念想。”
“我不是这个意思。”宛桃挠了挠脑袋,“我是说,我为什么会到这个世界里来,我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道长似乎有些微微称奇:“你处在这个世界,难道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吗?”
宛桃一愣。
十几年前,宛桃被这个问题困扰得抓心挠肺。
但是这么多年了,她已经许久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见到道长,问这个问题,也只是源于心中的执念罢了。
见道长这么淡定,宛桃忽然发现,她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仿佛也不是那么在意了。
白发道长笑道:“一切事物的发生都有它自己的道理。你何必那么执着,而且你也知道,你再问我,我也只能说天机不可泄露了嘛。”
宛桃只想翻个白眼。
她想了想,问:“那您说的,我是天生凤命,是真的吗?”
白发道长有些茫然:“这话,我是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宛桃瞪大了眼睛:“我分明听你说的啊。”见白发道长一脸不可置信,宛桃也忍不住开始怀疑起来。
那件事情毕竟过去太久了,当时的她还只是个小婴儿,这句话只有她一个人听到了,没准真是她听错了呢。
宛桃有些不好意思:“那可能是我当时没注意听错了。”
白发道长痛心疾首地叹气:“你这孩子,怎么能如此不坚定你的判断,我随便说一句话你就怀疑你自己了,这样可怎么行。”
宛桃:……
白发道长神秘一笑:“我若说了天机不可泄露,那就是你问的,还都是不能让你知道的事情,这些命中注定,虚虚实实,都只能靠着你自己去经营,你来到这个世界,遇到孟寻,也都是阴差阳错。”
说了一通让宛桃觉得很有道理,高深莫测,细想之下却想不明白的话。
白发道长朝她走过来,在宛桃迷茫的目光中,伸手在她的眉心点了一下。
顿时,宛桃感觉有一股气流自眉骨蹿进体内,在血脉里游走,所到之处通体舒畅,好像猛然进入了另一个空间,有什么禁锢被打开了。
她心底说不出的震撼。
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才猛然发现白发道长已经不见了。
刚才的一切,好像只是一场梦。
她走出营帐,圆月还在勤勤恳恳地生火。
一看小姐出来了,圆月抬头笑道:“小姐,很快就能吃饭了。”
宛桃摸了摸脑袋:“你刚才看到有人进来了吗?”
圆月疑惑道:“没有啊,我一直守在这里看着这锅粥,没有见到人进去。”她有些紧张,“有什么人进去了吗?”
宛桃一愣,摇摇头:“没有。”
她很笃定,刚才那不是幻觉。
这个白发道长究竟是什么人?
打了不到两个时辰,张癞头带着那些兵从一开始就显示出颓势来,只是张癞头不许他们退,一直顶着罢了。
孟家军到了盘云山上就一直很低调。
尽管之前孟家军名声在外,可是张癞头觉得,经过梁帝那么一番围剿,大概也不剩下什么人了,只能老老实实地缩在山上,占据一席之地。
没想到,孟家军确实只是低调,在战场上历练出来的杀气和战斗力,不是他一介土匪可以顶得住的。
眼看着张癞头带来的土匪倒下了大半。
孟寻瞅准时机,刀就到了张癞头脖子旁边。
他反身一躲,手中的长矛却被孟寻挑开,彻底被钳制住。
张癞头再也没有开始的嚣张气焰。
他看着孟寻,直冒冷汗。
擒贼先擒王,张癞头被生擒,他手底下的小兵也都失了气焰,纷纷四散而逃。
他咬牙切齿:“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在他说到孟天泽的时候,孟寻就想一刀结果了他。
孟寻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反手收刀,一脚把他踹到地上,张癞头本来就伤得重,这一摔,几乎半死不活了,他的双手很快被反剪绑住,孟寻淡淡吩咐:“带回去。”
孟寻走上山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宛桃站在路口张望。
他浑身冰冷的杀气都柔和了下来,加快脚步往宛桃身边走去。
看见孟寻,宛桃终于露出了笑容,她蹦蹦跳跳地朝他跑去,扑进他的怀里,闻着属于他的熟悉的味道。
孟寻亲了亲她的发顶:“不是让你在营帐里等着我,你怎么又不听话跑出来了?”
宛桃抿了抿嘴:“我见你许久不回来,就出来等你了。”
孟寻摸了摸她的手:“手都这么凉了,快点进去。”
宛桃笑道:“今天圆月做了菜汤,昨天还剩下一点鸡肉,熬出汤来味道也特别好。”
孟寻若有所思:“既然还没吃饭,你怎么知道好吃的。”
宛桃翻了个白眼:“我猜的。”
孟寻伸手抹掉她脸颊上的饭粒:“那这个是自己跑上去的喽。”
宛桃:……那个,你饿了吧,快来吃饭。便去招呼圆月:“快把菜端上去吧。”
孟寻好笑地摇摇头。
吃过晚饭,宛桃跟着孟寻出去散步的时候,才问起今天的战事。
之前,孟家军一直守在这片,张癞头那群山贼多次挑衅,他都没有理会,主要是孟家军伤亡太大,需要好好地休养生息,而且现在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势力,他也不想太过引人注目。
前前后后有一年的时间,孟家军还吸收了不少流民中的青壮年,他们有一身力气,还有吃饱肚子,安稳度日的愿望,经过训练,已经颇具规模。
张癞头带着人打过来,倒是正遂了他的意。
接下来,就是接受张癞头占领的地方,彻底将凤州拿下。
住在山上的营帐里毕竟不舒服,虽然看着宛桃活蹦乱跳,脸色红润,似乎还挺高兴的,孟寻还是想给她更好的生活。
在修整了几天之后,孟家军便开始逐步从山上撤离,一路行至凤州的都城锦官城。
凤州是水城,气候温暖,四处可见造型别致的拱桥,白墙黑瓦,靠着水面的墙面长着青苔,青砖上有深深的车辙的痕迹。
这里景致很美,很多屋子却已经人去楼空。
张癞头带着的兵到处搜刮肆虐,这里的县官大多欺软怕硬,对张癞头也没什么办法,这还不是重点,鲜卑的铁蹄很快就要踏入这里了,但凡能离开的都离开了。
孟寻带着宛桃进了一家巷子深处的小院,这个院子不大,但是处处都很精致,而且深处有个密道,这里曾是一个富商的住宅。
收拾整理了几天之后,他们便在这里安顿下来。
奔波了这么多天,宛桃累得很,踮起脚亲亲孟寻的额头:“你今天也早点睡,那些事务放到明天再处理,这些天你定然是累坏了。”
孟寻眸色一沉,将宛桃揽在怀里,吻得她头昏脑涨的。
宛桃被他搂得紧紧的,有些不太舒服,下意识地挣扎:“你干嘛呀。”
孟寻的声音有些隐忍:“别动。”
宛桃没反应过来:“什么?”
孟寻意味深长地一笑:“再动我可不能保证坐怀不乱了。”
宛桃顿时明白过来,她的脸通红,小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这人真是越来越不正经了。
孟寻亲了亲她的额头,他刚才可不是在逗她,他要尽快完成他想做的事情,然后赶紧娶她回家。
城守张杜被捆了起来,押到了孟寻面前。
孟寻定定地看着他。
张杜啐了一口:“孟寻,你们孟家世代忠良,你父亲战死在沙场上,你现在却带了兵反了大梁,你对得起你们孟家的列祖列宗吗?”
孟寻淡淡一笑:“张大人说得好。”
他走过来:“只是,张大人莫不是忘了,孟家世代忠良,守护着这片土地,到头来,是被谁扣上了一顶通敌叛国的帽子,孟家上下,那么多条人命,一夜之间都没了。”
张杜一怔,眉间闪过一丝不忍之色,可是他又很快梗着脑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不管这事是真的也好,孟家是被污蔑的也好,你都不能行如此不义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