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吧?”
苏毅将眼前之人扶起,帮他坐在一块舒适的蔽阳区域。
“…嗯。”那人眼神躲闪,略显扭捏地说着。
苏毅有些奇异地看了他一眼,居然没有趁机逃跑?他对此人有些印象,毕竟是第一位在苏毅面前慌乱逃离的人。
一刻钟前,正当苏毅准备回去村长那里的时候,却听扑通一声,走近一看,是有人掉进了水井里,这才有了这一幕。
帮对方检查了一下,苏毅松了一口气,“看来没什么大碍,既然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等等!”坐在地上的人突兀地喊了一声。
苏毅奇怪地看向对方。
只是对方鼓起了半天气,才挤出那么几个字。
“谢...谢谢。”
“噢,没事。”苏毅笑了笑,说完再次准备离开。
“还有……”
苏毅微微皱眉,这是有话想说么?随即他朝四周看了看,这时竟没什么人,又望向眼前之人的脸庞,还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苏毅稍稍蹲下身,“是还有什么伤势吗?我帮你看看。”借着这个由头,苏毅缓缓接近,然后顺势低头帮对方做起了揉骨检查状。
果不其然,在苏毅接近后,对方用细若蚊蝇却又恰好能被苏毅听见的声音道:“你...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如果你想知道些什么,可以去后山看看。”
接着他又颤颤巍巍了起来,就连声线都带着一缕慌张,“我...我没事……”
苏毅不动声色地笑道:“没事就好,你别吓我啊,我经不住吓的,有事一定要说啊。”
听闻这话,受伤男子才面色缓和了些许,轻轻点了点头。
苏毅随后便走开了。
只不过稍稍走远一些后,隐隐约约身后略显热闹了起来。
苏毅不禁微微一笑,顺水推舟,无形中又欠了不止一份人情啊。
但到底是友是敌,还不好说,因为引导的意味太重了,天下没有白掉的馅饼。
不过,至于为什么会帮他这一点,苏毅有个猜测,那就是他或许拥有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特殊的地方,具体情况还是得了解清楚才能知道。
……
啪嗒!!
一枚棋子重重落在木制棋盘上,显出了落棋之人略显烦躁的心情,还有质问的态度。
这是一位比村长佝偻着身子还要矮上一些的老人,却是满头黑发。
对面坐着一位妇人家,手捻着棋子搭在棋奁旁兀自转着。
“长岁秀,我一直以为,下久之后,你不会出昏招了。”
矮小老人声音沙哑厚重,仿佛经历了无数岁月的洗礼。
“昏招么...也许是,也许不是呢?”
长岁秀不经意地瞥了眼棋盘一处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地界,又看了看自己上一手仿佛与那处看似已“死”的棋子毫不相关落下的地方。
“我盯一处太久了,怎么看都赢不了,就下个‘外边’咯。”
“哼!再怎么着也不该像个臭棋篓子一样,外边做‘劫’才是转机。”矮小老人轻敲桌沿不满道。
“常规走法么,我下太多了,但好像都赢不了哇。”
长岁秀无奈地摊了摊手。
“胡闹!赢不了是你走的不够好,要做的是先求稳,而不是想着不切实际的俗招。”
长岁秀轻轻叹了口气,类似的话她听得耳朵都起茧了,无意间想起之前村长的话,就连她自己都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一些想法,不得不承认的是,当她发现村长借她之手间接向苏毅传达了一条信息之后,她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生气。该说是时间淡化了太多情绪吗?不过想法有所改变的终究只是她一人而已,眼前的人,还是一成不变啊,说到底,也有她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最后,她说出了一句没怎么思考就想说的话,“老师你赢了这么多棋,为什么另一盘棋下不出一个子呢?”
矮小老人哑然,随即愤然起身,不慎被座椅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像孩童一般向前小跑才能稳住身形,伸出手指着她就要开骂,但嘴唇蠕动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撂下一句“也好,当你买个教训”,便夺门而出。
长岁秀有些想笑,但没笑出来,默默看着老师离去,她喃喃自语着:“正确地下出了错棋,错误地下却得到了胜棋。”
她默默地用手反复点着那最后一手棋,一个坏了优美棋形的位置,一个和其它棋子可以说毫不相关的位置,是拙形,就像放着一片绿洲不管跑去沙漠种了一颗必死的树苗,但这是她的试探,也是关键一手,无论对方怎么下都无用了,因为她知道,她赢了,而老师看不出来,这就够了。
“该说不愧是长司寿吗,我就没有这份魄力了,换个眼界确实看得更广些了。”
即便内心仍跟自己作对着,但那番话却在她长久禁锢自己的桎梏上斩开了一截。
因为相信了这么一番话,所以她亲自去遣散了苏毅周遭的人,以她的能力,早苏毅好些步程还是可以的,只是费了好些口舌,虽然因为她的微妙身份会有些麻烦,但多是理智之辈,省了些力气,最后只需要剩下那么个可以借机传话的人就好了。
至于后面如何,她就不是很上心了,毕竟路不是她来走的,她只能用棋子获取胜利,但人毕竟是复杂的嘛。
不过相同的一点就是,只有变数才有那么一些生机。
如果不成,那就不成咯。
下棋也耗时间,那因为用了这么长时间下输就要有怨言了吗?没必要,这只是一局棋而已,又不是最后一局,下棋的人,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了,何况,他们都不缺这点时间。只是有些好笑的是,正是为了这点,他们才要耐着性子走出一步步。
她静静望着窗外,任由稀释的光线照在脸庞,时隔多年,她像是重拾了一缕微光。
咯吱!
门被轻轻推开。
长律明见到老人离开,这才走了进来,一脸忐忑,生怕长岁秀又因为输棋气得数落他。
只不过当他看向对方时,不禁怔住了。
时间仿佛回到了某个节点,春日花开,絮柳树下丽人笑,黯了雪色,不似当今寒冬无神。
他只觉得漫长的时间,渐渐活了过来。
长岁秀微微侧头,对他说道:“过来。”
长律明过去了,却又被揪了下耳骨,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叫喊,只觉着不是梦真好。
“看够了没?”
“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