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王增祥急匆匆推门跑了进来,神色紧张。
“大人,出事儿了,陶秀才打了朝鲜领议政柳成龙。”
领议政相当于明朝内阁,位列三公,而柳成龙受朝鲜王李昖所托,主管朝鲜诸军务,此次来前线便是为了安抚明军,筹备粮草。
“怎么回事?”
江云立刻随着王增祥赶往开城南门,才到南门出口,便一眼看到南门城楼上的李如松和几名军牢。
“糟了,李如松先一步到了。”
江云心道不妙,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南门城楼,从城楼上望下去,只见满目疮痍,遍地尸骸,绵延数里而不绝。
城门下,陶章平尚在殴打柳成龙,惨嚎声阵阵,郑显忠几人拦也拦不住。
“大人,末将约束下属不严,请您责罚。”
江云抿了抿嘴朝着李如松请罪,随后正要朝下城门下张声阻止陶章平。
却见李如松扬了扬手,示意江云不要张声。
原本江云还担忧因为此事陶章平会被李如松枭首,但见李如松如此做派,便知道了李如松的心思,随即定睛望着下方密密麻麻的伏尸,尚有一息者也枯瘦如柴,坐在伏尸堆中,面色木然,如行尸走肉,只见一名身无片衣,浑身泥浆的婴儿正趴在一具女尸上吃奶,可谓惨不忍睹。
陶章平殴打柳成龙,便是因为看到南门外成片的尸堆中一名奄奄一息的婴儿匍匐到已倒毙饿死多时的母亲怀中吃奶,而柳成龙不思上报赈济,还来这里强行征粮,酿下人祸,便再也忍不住动手了。
此时,又一行人赶到,正是祖承训。
此前听说江云手下殴打柳成龙,祖承训心中一喜,正好可以借此事弹劾这个风头正劲的小子,如今一赶到城头上,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拱了拱手。
“大人,江游击私纵属下殴打朝鲜王臣,破坏两国邦交,实属重罪,请大人责罚。”
李如松闻声皱了皱眉。
“我看到了,不必再言。”
吃了闭门羹的祖承训面色通红,瞪了一眼江云后立在一旁唾面自干。
江云心中好笑,这祖承训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当初攻陷平壤,朝鲜大将李镒说平壤存粮数十万石,但进入平壤后发现没有余粮,这几日南下以来朝鲜粮草供应不济,累及三军,李如松数次申饬随行朝鲜官员,又数次上书朝鲜王李昖催粮,但都无疾而终,最终不得不以罢兵回大明相威胁,这才赚的柳成龙前来筹粮。
不过李如松并未打算依靠朝鲜,早已经上书辽东经略宋应昌,请求从大明辽东购粮拨付,这几日一些粮草就要到了。
因此李如松心中有气,但自己身为提督不便出手发泄,正好借机让这位朝鲜领议政挨一顿拳脚,故而才躲在这里不加以阻止。
片刻后李如松这才指示几名军牢下去将陶章平拉开,然后将柳成龙扶进城内。
等柳成龙被扶走,李如松下了城楼,到了南门看了一眼跪地痛哭的陶章平,又看了看城外奄奄一息的朝鲜百姓,目光落在那名死人堆中,没有半片衣服浑身泥浆,还趴在已死母亲身上吃奶的婴儿,下令道:“去将那婴儿抱入城中,找奶娘喂奶。”
一名军牢立刻去将冻得发抖的婴儿从已死母亲身上抱起来裹上衣袍,那婴儿哭嚎不止,军牢抱着便去了。
“传令下去,将随军口粮拨付一部分来,每日于开城三门外架设粥棚,赈济朝鲜饥民。”
说罢李如松转头便去了,也不提惩戒江云和陶章平的事。
江云将哭的瘫软的陶章平扶起来,拍了拍陶章平的后背,望着门外遍野伏尸千里,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时至二十六日,明军离开开城,进入坡州。
李如松派遣副总兵孙守廉,祖承训,游击李宁率三千人前出,查大受部与朝鲜防御使高彦伯为先锋,探汉城敌情,遭遇宇多喜秀家前哨,短暂交锋。
二十七日清晨,大部明军紧随其后,越过惠阴岭,抵达碧蹄馆。
碧蹄馆之战就此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