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校长在眼镜后抖抖眉毛。

学生处主任说：“陈最，你先不要有情绪。”

刘总笑呵呵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这位同学你放心，不管事情怎么发生的，我代表食堂都认下，向你道歉，会有赔偿。”

不搭理。

陈最脚软软站在左柚床边，问大夫：“我还行，她呢？”

大夫推推眼镜：“从别的指标看，问题不大，只是不说话，院方打算为她再深入检查一下，看、是不是神经有损伤。”

陈最喘了口气，深深吐出来。

然后撑在左柚的床沿，低下头笑着说：“没事儿，小事儿。

我就觉得今天没什么仪式感。

我们回乡下，从小河边重新认识。”

他自顾拉来一张椅子，虚弱地坐下，握住左柚的小手手。

“丫头，别怕。有傻逼说我们是殉情，咱不理他们，以后幸福着呢，让他们羡慕死。”

左柚微微看向他，瞳孔大了一些，手有点儿抖。

刘总懵了。

俩校领导也愣了愣。

这男生，这么直白么？

陈最扭过头，又看向大夫。

“您有手机么？”

离婚不久的中年大夫刚被感动了，正在心里打算抛弃三楼的小护士，准备找前妻复婚…闻言摇头，“没有。”

陈最看向尖嘴猴腮，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刘总，手机能借我用下么？”

“是该给家里打个电话报平安，让父母放心，住院费我这边直接报销，你们不需要付一分钱。”

成功商人第一要素，花小钱，办大事。

刚听说这俩学生都是贫困户，农村出来的，刘总觉得自己提示到位了。

陈最呵呵一笑。

接过手机，打量一番。

摩托罗拉第一款双屏旗舰，全金属机身，能当凶器的v60。

上个月刚上市，5千多。

陈最当初眼馋很久，多年后还在网上淘了一个，170。

他用单手甩开盖子，边按键边笑道：“报销先不用，我先报个警。”

“卧…别介！”

“陈最！”

刘总伴着副校长的声音扑了过来。

陈最觉得左手心里的小手手又抖了抖。

他按出了110，但没挣扎，任凭刘总把手机一把夺了回去。

“呼，”刘总长出口气，浅淡的眉毛竖了起来，“同学，没必要的，事情还是不要扩大影响的好，别的不说，你还要替学校的名誉想一想，再说，我说的是真的，这件事，该我们出的，一分不会少。”

他自作主张的暗示，引来两位校领导的不满。

吴主任还没开口，副校长终于说话了：“小刘啊，你先出去一下，哦，周主任，也麻烦您…看是不是要交代一下护士，再给两位同学检查检查？”

吴主任带着大夫和刘总都出去了。

陈最却抢在副校长头前再度开口。

他苦笑着耸耸肩：“爸妈说过，男孩子出门在外，要学会保护自己。”

“……”

其实这位校长心里也一样苦涩。

高校改制第二年，校门大开。

以前能内部处理的事情，现在很难做到了。

如今省里市里每月都要组织一次大会，做教学管理方面的研讨。

各个学校的领导班子都在摸着石头过河，忧心忡忡，生怕一不小心就变成试错的祭品。

他算看出来了，从这学生睁眼开始，就一直在掌握主动。

不，不是睁开眼，是在三食堂门口喊出那句话开始，就已经让学校处在了被动的位置上。

甭管食堂里找不找得出事故证据，也甭管人家是不是殉情，总之煤气中毒是事实。

他慢悠悠坐在病床对面，与陈最隔着左柚，言简意赅地开口。

“说说你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