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干脆领命。
安子堂感觉自己像砧板上的鱼,衣衫很快被剥开,胸口凉飕飕的。
他侧头向左望去,顾枫和她就在不远处。
他看见她挣扎要往这边来,可被顾枫紧紧窟在怀中,她大声叫他的名字,伴着风声送入他耳中。
半晌,背脊陡然剧痛,应是竹子刺破了他表皮,也许今日,他真的会命丧于此了。
不知为何,此刻的他,忽然想唱那首童谣,意随心动,口中鲜血直冒,他也要唱:“小小...河水,哗啦..啦,青芽山...上有...什么呀;”
“有...傻狍子...和尖...嘴狐狸..呀;小小...河水,哗..啦啦,小兔子...掉入虎穴狼窝啦;”
背脊上的痛楚逐渐在全身蔓延,安子堂唱得断断续续,声音哑然,本就没什么音准可言,当下唱了,更为难听。
顾枫皱眉,这首难听童谣他听安子堂再天牢唱过,不明白为何死到临头了,他还要唱这么难听的曲。
李昭昭也听见了,她怔愣着,眼干瞪着,旋即脑里接连闪过无数画面,各种不同的声音轮番登场。
“你可以叫我卢夫人。”
“这是我侄女,萧如因。”
“安子堂是章府的二公子。”
“昭昭姑娘会学狗叫吗,就像才一两个月的狗崽子那般,我想听。”
“从此之后,你就不再是李昭昭,而是安昭儿。”
“这个木栅栏就是凌少峦?”
“女子第一届科考,新科状元乃严方红,榜眼安昭儿,探花黎黎。”
她全部都想起了。所有的人,所有的事。
同时,他的话,伴着那难听的童谣激荡在她心间——“不如我给你唱几句?特别难听,保准你听了,永远都不会忘了是一个叫安子堂的家伙唱的。”
眼泪无知无觉流了下来,她居然忘了他那么久,那么久,久到她记忆里一向干净肃然的他,当下脏兮兮、乱糟糟的躺在竹林中。
正在遭受如此酷刑。
此刻他好像感应到她的变化,侧头对上她的眸子,似乎是笑了笑,无声唇形好像在说,“不要哭。”
顾枫自是留意到她的变化,掰过她的脸,啧啧两声,“哭了么,想起什么了?”
她眨眨眼,面前这个俊美得惹眼的男子犹如风俗怪志话本里说的披皮恶鬼。
李昭昭冷静得出奇,“什么都想起来了。”稍顿,“包括对你的恨。”
他瞳仁一缩,下颌抽紧,却笑了起来,好像完全不在乎,又将她脸颊掰过去,正面受刑的安子堂:“再看看,等会再恨。”
既然讨不来她的欢喜,那求得点恨,总归都来自于她。
风吹竹林,本身最放松最惬意的事,眼下,风里夹杂浓郁血腥气,竹林中回荡着人受酷刑发出的惨叫。
安子堂不想叫出声供顾枫那厮品咂,尤其她也在,那么难看,万一吓着她,如何是好。
可那种钻心挠骨的痛楚太过折磨,除了喊叫,他无力寻到别的释放方式。
“啊~~~”
李昭昭听着他凄厉叫喊,抹干眼泪,最后一缕魂终于回到身体,悚然、错愕、悲恸、暴躁、急切,种种情绪如海浪扑来,于胸腔中爆发。
她扭身从他怀中下滑,跪在他脚边,“你到底要怎样才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