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筵席上的相谈甚欢,多是在皇帝应允中的相互谄媚,但赵聿短短的几句话,惹得皇帝不再乐意控局,只是继续坐了片刻,便称忙离开麟德殿。
殿中的氛围渐渐冷至冰点,陆续有官员假意醉酒之名离去,不出两炷香的功夫,席间逗留的宾客便屈指可数,这并不是时玉事先想象的凯旋宴。
学沐拜别最后一位同僚,挥袖示意时玉跟随,等他们坐上自家的车舆,时玉才忍不住问道:“陛下为何要赐婚,而且还是我与……舞阳侯?”
“这几日总听阿姊说你乱跑,我以为是陪着公主游山玩水,倒不曾想过你竟私会外男。”学沐从车舆的窗户朝外看,确认周围没有偷听的外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从实招来吧,你是如何与舞阳侯相熟的?”
“阿兄误会了,我与舞阳侯不曾相熟,只是那日在前堂的时候问答过几句。”时玉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却还要组织言语回答眼前人的问题,索性将心底的抱怨托盘而出,“只是……阿兄分明知道桑榆心悦舞阳侯,如此公然上谏,往后我们该如何继续相处啊?”
马奴牵着系马的绳索在前面走着,兰芷则默默跟随在车舆的一侧,直到听见时玉的话,这才插嘴道:“奴婢早便和姑娘说了,崔大人是尚书省的高官,他和我们侯爷向来是不对付的,我们与那崔家姑娘,也终归玩不到一起。”
“你只管好自己,莫担心这个、顾虑那个的,这便是我那夜说的好亲事,我与舞阳侯在茂州督战时就约定好了的,只不过……今晚分明是陛下主动提出,不知为何他要出言阻拦。”学沐并未理会兰芷,却也赞同她的观点,“至于那个崔桑榆,她有意要赴宴,也正好叫她看清楚,赵崔两家是不可能结亲的。”
时玉垂头玩弄着衣袖,不由地叹气道:“阿兄竟这般容易……便将我卖了出去……”
学沐当即怒了,“这可不是买卖,是为兄呕心沥血才挑选出的如意郎君,如若你与舞阳侯成了,往后你的好日子长着呢。”
这些年来,时玉虽读过许多书,但立身行事的道理却懂得不多,每次遇见身份更加尊贵或是年岁更加尊迈的,她下意识总是学着旁人行礼问好,不敢我行我素,对婚姻这样的大事,她更是丝毫未曾幻想过。
鸣钟宵禁之后,雍宁城的街道总是静得可怕,能听见的只有夜巡兵身上的铠甲,在来回走动时发出的撞击声。
等到车舆停在汶山侯府,时玉已然睡眼惺忪,跟着学沐去后院找阿姊,却被一声惊天的高呼惊醒。
“什么?!陛下有意赐婚舞阳侯和时玉?!”
学沐此刻还没意识到后果,惬意地等着女侍斟茶,“是啊,应该不多时便会草拟旨意了吧。”
诸玉急得坐不住,连忙又问:“你分明在场,为何不劝阻陛下?”
时玉趁学沐饮茶的间隙,替他回答道:“阿兄说是在茂州时,便与舞阳侯说定了的。”
学沐放下茶盏,放松地靠在椅子上,应和道:“没错,舞阳侯少年英雄,雍宁城内的小女娘有哪个是不倾慕他的?这般好的姻缘,为何要劝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