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明月回过神,搭着侍卫的手下马车。
门口站满了人,她抬头望去,唯有两张面孔她倍感熟悉。她移莲步往门口走去,垂头低声道:“父亲母亲,女儿不孝,未能在双亲膝下尽孝。”
若不是沈知婳亲手将她送到先帝手上,或许她能将这番话说给沈知婳和她的生父听。可惜没有如果,既来之则安之,即日开始她是太师府嫡女。
盈盈怀水的桃花眼,青黛娥眉,不着粉黛素雅恬静,着两分颜色娇媚动人,神似沈知婳却比她更胜三分。
沈知婳和沈知芸两姐妹乃是一母所出,独孤明月与沈知芸也有两分相似。巧的是,宋瑾书与周攸瑜出生只相差两日。若宋瑾书未夭折,想来也是出落这般容颜。
宋彦归见到她的瞬间心头颤动,立在原地不知所措。沈知芸瞧他不为所动,心头泛起苦涩,笑着扶起她:“瑾书,这些年委屈你了。”
独孤明月看向太师,明知眼前人是她姨父,她却没有资格唤出口:“父亲。”
他才定神,眉眼带笑,全然没有往日的威严厉色,对女儿的亏欠流露言表,语气愧疚道:“瑾书,进屋吧,以后爹娘再不会抛下你一人。”
她鼻头酸涩,泪水在眼眶打转。
“再不会抛下她一人〞是对宋瑾书说的。宫中她仅有的陪伴便是芷禾,更说不上有靠山。阴阳两隔也能有人挂念,哪怕真正的宋瑾书已然离世,她的亲人仍旧念着她,爱着她。
吏部尚书府会有人惦念她吗?人心难测,沈知婳能毫不犹豫推她出去,她还可笑地指望他们念着她。她将眼泪压回去,注意到身旁的男子。
男子未到及冠的年纪,用发带束发。身着月白织锦长袍,气质与宋彦归如出一辙,自带压迫。他对眼前的女子不甚热络,一言不发。
独孤明月小心翼翼打量他,宋彦归顺着她的视线看到儿子冷淡的神情,满是不耐烦。抬手拍在他肩上,吼道:“你这是何神情,你妹妹回来你冷着个脸作甚?”
沈知芸才发觉儿子奇怪的神色,没好气地瞪他,回头笑吟吟安慰独孤明月:“你兄长平日便是这般性子,你莫要介怀。”
她怎么敢介怀,像小偷般接受本该属于宋瑾书的庇护,世间存在无条件的偏爱,可惜她只能做可悲的观望者,她甚至不敢在他们面前流泪,怕破坏瞬息的美好。
“这是你二叔和二叔母。”沈知芸介绍另外两人。他们衣着不凡,与太师夫妻的气质截然不同,虽是华服加身,透出的满腹算计让人无法忽视。
“二叔,二叔母。”她乖巧叫道,那二人脸色不太自然,扯出个笑打量她。
“外面风大,进去说。”沈知芸挽住独孤明月的胳膊,好似女儿真的回来,她欣喜万分。
厅堂里坐着位老妇人,她骨子里浸透高贵,一身丁香苏锦缎便服端坐在椅子上,见独孤明月走来起身走去。
太师的生母宋老夫人独孤德荣原是先皇亲封的华平大长公主,眼前的老妇人年近花甲,身上带着不怒自威的气质不是她还能是谁。
芷禾跟着独孤明月停下脚步,独孤明月行礼道:“见过祖母。”
老妇人满眼心疼扶起她,望着她道:“二丫头在庄子上那么些年受苦了,眼下回家切莫与我们生分了才是。”
“这位是?”宋老太太看向独孤明月身后的芷禾疑惑道。
独孤明月介绍道:“随意救了位姑娘,她便执意留下做我的婢女,这便带回了宋府,祖母可是觉得不妥?”
老太太拿帕子掩嘴笑着道:“二丫头真真心善,和你母亲一个性子。”
身后的宋彦归和沈知芸望着这一幕心中感伤,再看向从头至尾没说话的宋泽冶,无名火登时窜上心头。
“泽冶过来。”宋老夫人看向另一边,招呼夫妻俩旁边的宋泽冶,道,“二丫头好不容易回来你得收收你的性子。”
宋泽冶走到老妇人身侧,惜字如金道:“好久不见,二妹妹。”
他的声音犹如松林间掠过的山风,轻佻的语气却让人觉得他说得格外认真。
一时间独孤明月摸不清宋泽冶这话的意思,他究竟是聪明人暗示独孤明月,亦或是说些奇怪的话为难独孤明月。
“哥哥,久别无恙。”独孤明月低头道,她与宋泽冶是同辈无需特意向他行礼。
宋老爷战死沙场,留下妻子和一房姨娘。宋老太太只有宋彦归一个儿子,余姨娘生下的女儿却夭折了,最后难产生下个儿子。
宋彦归夫妻俩育有一双儿女,除去病弱养在庄子上的宋瑾书,还有面前这个金口玉言的宋泽冶。他的性子的确冷淡,可他在朝中却是个高手,年纪轻轻便是朝中有头有脸的官员。
完善大梁律法,提出增添女子朝中官职,他不畏皇权敢于谏言。独孤临晟在儿女情长上做了许多糊涂事,可他是个实在成功的帝王,大梁如今是三国之首他功不可没。
独孤煜恒上位不见得会比他做的好,他是个什么脾性独孤明月摸索过,怕会残害忠良玩弄权术,此时看向宋泽冶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悲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