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头戴幕篱,想是无奈之举,不若我给你个身份。”沈夫人露出年长者的严肃,眉眼带凌厉。
若非她现在是假死的公主,怕平白生起是非,她决然不会时时头戴幕篱。眼下沈夫人对她起疑,一时半会儿摸不清她的想法,只得顺了她的意再做打算。
脑海里法子数不胜数,独孤明月希望找到更稳妥的办法。她垂头思考,迟迟未答。
沈夫人从袖子拿出令牌,白玉镶金边,中间刻“太师令”三字:“姑娘是不信我?”
“请夫人明说。”独孤明月不想陪她绕弯子,抬眸盯着她的眼睛,想窥探她的心。
少女的眼神毫无掩饰,暴露在沈夫人眼中,她轻叹道:“姑娘可愿意做太师府的嫡女?”
太师与夫人有一双儿女,女儿自小身体孱弱,夫妻俩听闻城郊庄子上有位医师技艺高明,百般请求那医师也不愿出山,要他们将女儿送到庄子上医治。
夫妻俩在女儿七岁便将她送到庄子上,中间发生的事独孤明月也不知道。沈夫人的意思是要她顶替位子,其中的缘由实在古怪。
“过不了多少时候就是贵小姐的生辰,夫人这样行事她在庄子上难免心寒。沈夫人此举莫不是给我扣上顶替世家贵女的罪名?”独孤明月质问语速极快。
京中知晓无人不知这些事,沈夫人毫无惊诧脸色,惋惜道:“她去庄子上的第一年便夭殇,你且安心,此事只有我与太师知晓。我瞧你与她甚是相似,这才唐突姑娘。”
听了这么个故事,独孤明月若是不答应,说不准哪天就死在太师府派来的人刀下。费功夫逃出宫不是为了死在宫外,应下这件事于她暂且无坏处。
“我本是徽州人,父亲做生意惹了仇家,灭了我满门。我和我的丫鬟在父亲的舍身安排下,拼死逃出来,前段日子到京城。”
独孤明月潸然泪下,提袖擦拭泪水,楚楚可怜的样子惹人心生怜爱。
沈夫人听她这么说,只觉事情更好办,轻声道:“从明日起,你便是宋瑾书,记住了?”
“明日我会派人来这里接你,你在这里等着便好。”她把太师令放在独孤明月手中,眉眼含笑道:“给你作信物,你莫要想占了令牌,太师府的人可不是软柿子。”
临走前她还不忘威胁,笑里藏刀的模样独孤明月见多,她从容不迫站在原地看着马车渐行渐远。
芷禾半知半解站立在侧,独孤明月总是有办法应对各种问题,她很是放心独孤明月的选择。
夜深了,太师寝屋仍有两盏灯长明。
“那个孩子没死?”男子语气微惊,眼神闪过质疑。他锦衣长袍,年过不惑仍是面如冠玉,阔额高鼻,正气凛然,周身萦绕混迹官场的威慑力。
“知芸,京城没人不知道攸瑜五岁病逝,你当真确信?”太师了解沈知芸,她做事仔细谨慎,盲目找人替代宋家嫡女的位置实在凶险。
“攸瑜的死实在蹊跷,那日你同我见过她,活泼好动的模样哪里像生病?下个礼拜阿姐就声称攸瑜病逝。”沈知芸盯着太师的眼睛说得句句有理。
宋彦归脸色暗沉,试着接受起死回生这样荒唐的事:“明日我亲眼看看。”
沈知芸反复琢磨,迟疑道:“或许攸瑜根本就没死,阿姐这样说是有难言之隐,我挑个日子与阿姐谈谈。”
这番解释此起死回生更令人信服,宋彦归不相信起死回生之说,可她信沈知芸的话,纵使她说得再离奇,他无论如何信她三分。
皇帝宾天的消息传遍大梁,皇家的事于寻常百姓毫无关系,对朝堂上的臣子就不同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臣斗胆请三殿下主持大局。”上官丞相率先走出,俯首行礼。
受他的影响,朝中越来越多臣子的声音响起:“斗胆请三殿下主持大局。”
独孤煜恒站在龙椅旁,身着丧服,脸色如常,瞧不出悲痛之色。白袍之下,他摩挲指腹,面上露出为难。
元丰节过去,街市上恢复平静。巷口亭亭站立两人,熟悉的背影和幕篱,正是独孤明月和她的丫鬟芷禾。
马车停在她们跟前,芷禾搀扶独孤明月走上马车。二人对立而坐,芷禾撩开帘子,朝外张望。
她究竟是谁?吏部尚书五岁病逝的女儿?宫里走水惨死明月公主?亦或是如今的太师府嫡女?
思来想去,她无论是何身份,做好她自己便好,能保护想护住的人便好,至于她究竟是谁,她把问题抛给未来。
手指轻叩马车里的桌面,思绪飞扬,一刻钟的时间便到太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