鞑子用囚车载着蓝昊天一路南下，来至甘城时才发现这里只剩下一座空城。

甘城知府逃离城塞前，主动开仓放粮，将任职十年来积蓄的所有粮食全部分给老百姓。

不仅如此，他还命令大家将带不走的粮食和牲畜全部烧掉，一粒米都不许留给鞑子。

看着这座只剩下皮囊的城市，鞑子简直要气炸了肺。

“启禀将军，将士们将整座城掀了个底朝天，也没发现任何活物的踪迹。他们，全逃了，一只老鼠也没剩下。”

幕僚垂首禀报，不敢看主子的脸。

“可恨的蛮子！”

鞑子将官狠狠甩了一鞭子，打出啪一声巨响。

队伍后方，蓝昊天倏尔从昏迷中惊醒，睁开沉重的眼皮看时，才发现已到甘城。

一场剧烈的情绪波动后，他的胃忍不住咕咕作响，连日以来的饥寒令他感到虚脱无力。身上的挫伤痛麻了，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将军，没有粮草供应，那我们、我们还要南下攻打信城吗？”

这话很刺耳，扎得鞑子将官嘴角一抽。没有足够的粮草，他的铁骑便无法拿下信城。

他垂眸犹豫一阵，才开口道：“可汗陛下不会原谅我们的失误，这次南侵他准备了很久，若因缺粮而仓皇撤退，我们回去后一定会被抽筋扒皮！”

“可、可是将军，”那幕僚慢慢抬首，觑着将官的脸色小心吐字，仿佛行走在千里高空的钢索上。“没有粮草，我们……走不了多远。”

鞑子将官沉下眉头，将鞭子收回腰里，怒声斥道：“没粮我们就去找粮！甘城没有，就去附近郡县找！本将就不信了，整个雍州会找不出足够的粮草！”

“可是将军……”

幕僚欲言又止，若在雍州继续停留，还不知会遇上何样麻烦。

那将官神色骤然癫狂：“即便找不到粮，我们也可以抓人。姑娘也好，孩子也好，肉质比羊还要鲜美，将士们吃了她们必将血气翻涌、士气大增！”

“是，将军英明！”

幕僚躬身，侧目睥向队伍后方的囚车。

蓝昊天意识尚有些模糊，断断续续听不真切。

由于缺粮，鞑子大军没能按照预定计划顺利南下，而是绕道去了雍州南面的楣城和平城。

两座毫无防备的小城，在鞑子八万大军的铁蹄下不攻自破。破城那一刻，无数难民蜂拥而出，迎接他们的，是鞑子手中锋利的屠刀。

顷刻之间，城门口血流成河，堆起一座座可怖的尸山骨海。

蓝昊天在囚车里颤抖，愤怒不受控制地席卷全身，他几乎要咬断后槽牙。

腥热的血在嘴里翻涌，他咽下满口血水，喉咙里传来一阵刺痛。

“狗娘养的……猪狗不如的杂种！”

没人听他的咒骂，所有鞑子都杀红了眼。他们驱着囚车，轧过一块又一块残骸，左颠右簸冲进城里。

见人就杀，进门就抢，他们将年轻妇人和孩子拖拽着捆到一起，作为丰美食物储存起来。

囚车停在小城唯一的大街上，整整三个时辰，蓝昊天亲眼目睹着这一切。

天色渐暗，街道尽头残阳如血。

他望着从城门铺向远方的一地尸骸，顿感天地倒悬。浓烈的腥臭层层袭来，他无处可逃。

“畜牲……一群畜牲……”

他扒在囚车里痛哭，脸上却全无泪痕。他早哭干了泪水，喊哑了嗓子。手指抠进木栏里，沁出一道道血痕。

一座木制的囚笼而已，却成了他死也摆脱不了的桎梏。

夜晚降临，鞑子在城外围起一座座篝火。他们绕着篝火载歌载舞，欢唱胜利的喜悦。

囚车被孤零零撇到一边，没人发现他虚脱得晕死过去。

“这小子几天没沾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