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值当,不值当……“韩朗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了下来,自己几个日夜的殚精竭虑,张子兴肯舍出去的生命都只换了一句轻飘飘的“不值当“。好,有意思,可真有意思,封建社会简直太有意思了。
韩朗一时喉咙梗得生疼,老天肯给了他重活一次的机会,兄弟为了他肯舍出性命,连他自己也忍着背上的病痛,挣扎了那么多日夜。
他本来以为都要成了事情了,没想到还是在最后满盘皆输了。
他实在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算了,不甘心从此世间再没有韩朗这个人的痕迹了。想到这里,他立刻清醒了下来,现在绝不是伤心认命的时候!
他抬头看了看这个年轻权贵,也许,他还有机会,多找找信息,多试试,说不定能搏出生天。
“韩公,千古之后,必有人能记得您的贡献。“王彻即便是愧疚也不能做出什么来改变这个结果,也只能安慰几句。
是的,即便王彻家世显赫,他也仅仅只是个受家人帮扶的小辈。根本没办法说动家中长辈帮助他改变从尚书到都督做出的决议。他知道:自己只是个二代,有些小钱还是可以的,这些关系他一个都用不了。
“沈都督原话说的就是不值当,对吗?“韩朗认真看着王彻。
“是“王彻以为韩朗还在沉浸于哀伤之中,所以王彻的声音很低,低得自己几乎听不见了:“韩公莫要太忧心,你的家人我会打点好的。“
王彻有些不敢看眼前这个人,这个叫韩朗的人身上的血早就结了黑糊糊的痂,一道道鞭伤蜿蜒在了整个胸前。汗津津的头发,一缕一缕地垂下,扭曲着,好像那死掉的滕蔓。但他刀削斧凿的五官却有着一种生命的力量,好似焕发着勃勃生机。
“我没有家人。“韩朗的眼睛已经有着充血,丝丝缕缕的血丝浮了上来。
王彻张了张嘴,终归没有说话。
二人相对而立,沉默着,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朝阳升起,通红通红的,照得眼睛生疼。
韩朗的思绪不知翻腾过几遭。望着外面的太阳,突然开口问道,那声音沙哑地不像自己的声音了:“敢问王参将,县令又为何非得置我于死地?“说完又自嘲地笑笑:“大人好让在下死个明白,让在下去了阴曹地府好参上他一本。“
“无非卖官鬻爵而已“王彻声音颤抖着,闭上了眼睛,这是他最不愿意说出来的真相,也是他多年熟视无睹的现实。
这个世界想要做官,有两条路子:其一是举荐,其二是考功名。但都只能是个候补而已。还要等,等到自己要去任职的地方官员下去了,他才会有机会做官。
至于等多久,那得看前一任的任期。但是候补有很多,即便前一任任期到了,还有其他的候补在。所以,有的甚至等到白发苍苍也做不成官,一辈子领着几吊钱过活。
所以便产生了这种“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行当,当然,这种行当也是由世家来做。其实官员下台或者平调就好,说什么都不用死的。只是这个韩朗为人实在刚烈,人家怕他真的敢去告御状,所以当初定下的就是要死的。
“什么人?“韩朗就知道自己多嘴问,还能是谁呢?他活了那么多年,又怎么会不知道呢?而且这不是纠结是谁的时候,即便知道是谁,他一个连自己都救不了的阶下囚还能动摇他们些什么呢?
“和我一样的人“王彻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