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猗掩上内阁的侧窗,蓦然回首映入眼帘的只是桌台上烧至半柱的火烛,他下意识地低头轻抬起便靴,木秋萌房中铺着上好的波斯地毯,上面所绣的是夺目迷人的异域波斯菊亮纹。
“看什么呢?”
木秋萌裹着绒罩盘腿坐在床上,搁下手中的周易参同契,携了一脸柔和甜笑问着他,他摇摇头,一边走去坐在她身旁一边轻描淡写答道:“只是觉着这样的场景熟悉得打紧。”
“你是指你手中的巫师面罩么?”木秋萌拿下巴伸向雁猗袖内隐隐若现的木雕面罩,她明白雁狄已然将他当作自谷冬之后第二个救他性命之妖,又因着他以前是巫师的缘故,天师一职,自然属意于他。
“不是是觉得,此时场景,便如同当日在戏院的那个夜晚一般。一样的半根火烛……相似的波斯地毯。”雁猗无奈轻笑了一声,他未曾料到木秋萌想到的,是祭祀之时的惶恐不安。
其实戏院的那个夜晚,又何尝没有一丝惶恐不安呢?
他与她,终究还是没能走成。
“我明白。”木秋萌眸中映入那直直燃烧的火烛苗的光亮,霎那间便挥手将那盏火烛恢复成了刚刚点上的完好模样,“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时局还未稳定,我不能离开皇都。”
“皇上把这太虚殿赐予我居住,这儿便是咱们的安身之处。”
木秋萌顿了顿,又徐徐安慰雁猗道。
“妖界需要安稳,人界也不能引起骚乱,皇兄得借你的力量才能做到。只有他与你和睦共处,两界才有可能安生朝政之事,治国之理,比起皇兄,你还尚未涉足一二,若要改善百姓生活状况,恐怕也不是施法使之供需平衡那样简单,阿萌你志在两界和平共处,又不忍百姓疾苦,此时归隐,自然不妥。”
雁猗是明事理的人,他明白的,雁狄大抵也明白,只是这样的促膝夜谈,她是却是再也不敢想。
木秋萌内心不禁泛起涟漪酸楚,可奇怪的,是阁内的氛围,融融烛光抵挡得住屋外的秋风起,也承得起今昔明朝。
就这样彻夜长谈,倒是令木秋萌未曾留意鸡鸣之前,便有由空青带来宫中姑姑前来为其梳妆穿戴,那几位都是宫中有资历的老人,极为恭敬地进了内阁,只是瞥了一眼出去避嫌的雁猗,便被木秋萌机敏察觉到。
即便带上面具,也能认定是名男子无疑。
“主儿怎么把姑姑们请回去了?不是要梳妆么?”青盐眼见空青刚将姑姑们送进内阁不一会儿便又送她们出太虚殿,诧异于木秋萌虽说底子甚好但要合礼制将成套大典妆扮化齐也得需要半个时辰,却这样早便将姑姑们送了出来。
“不必了。”
木秋萌抚摸着自己的脸瞧着那台她不大用的铜镜,“皇后新丧,我浓妆艳抹的,也不合时宜。”
她这才意识到,日后再从宫中来人,进了太虚殿的每一人,都得如今日一般,一一将她们的记忆抹去才是。
神后娘娘殿中住着天师,符合规矩,倒也易生流言。
“主儿,公子已先去备着了,咱们也得启程前往光泰殿了,外面轿辇已备好了。”空青送姑姑们出去回来,便寻了木秋萌搁置在一旁的火族敬上之赤色千丝金蝉衣披在她肩上,“主儿身板小,这纱衣倒是衬主儿气质,也显修长些。”
“你有心了外头备的是什么轿辇呢?”木秋萌隐隐在意问着,她曾经坐过泛着玫瑰光泽的金镶玉鹊踏梅枝轿辇,那是她头一回坐轿辇,一路颠簸却欣喜得很,好奇雁狢会给她什么样好的职位当差。
她也见过雪茶大婚之时坐的轿辇,那是符合她皇后身份的凤舞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