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寿哥儿说伯父的身体抱恙,故来次看望,还望伯父保重身体!”章闰水对着周父躬了躬身子。
“是水哥儿啊,我的身体我知道,还能怎么保重,不过一死罢了。”周父自嘲道。
“爹,你…”迅哥儿有些急了。
“伯父,此言差矣,莫不是忘了讳疾忌医的典故了,虽然医生说难以根治,但还是有药石能延缓病症,不过伯父你还是要听从医生的病嘱,不要饮酒才是,否则就是医生有天大手段,也无用武之地。”章闰水恳切的说道。
周父呵呵一笑:“水哥儿,我儿子常在我面前说你很聪明,学问也能无师自通,你看我这个样子还有救?除了喝酒还能怎样呢?”
章闰水自然知道周父所言何指,盖因迅哥儿祖父科举舞弊一事,让这个官宦之家走向衰落。
章闰水沉思片刻,然后说道:“伯父,我曾听人说,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何不保重身体,留有用之身,重新光正门楣。”
“我也听闻伯父也是开明志士,对西学东渐的洋务运动素来同情,但如今的朝廷却在海战一败涂地,若是按照伯父之意,那些洋务派都要郁郁寡欢,高高在上的李中堂岂不是要自裁以谢天下。”
章闰水说这些话的时候充满了嘲讽,没有一点对朝廷的尊重。
周父听到章闰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也没有吃惊,他早就在迅哥儿那里听过说章闰水时常有语出惊人之言。反正此时的他已经被朝廷认为是有罪,属于被抛弃的人,也不在乎章闰水的话了。
他也就对章闰水多了几分兴趣,想要看看这个少年想的到底是什么,于是问道:“那你也认为洋务运动是错的了?”
章闰水知道他已经引起周父的兴趣,不假思索的回到:“师夷长技以制夷,这固然没错,但问题出在了根上!”
周父也知道章闰水表达的意思是什么,他虽然没有做官,但他的父亲曾官至翰林、内阁中书,耳闻目染之下对朝廷的蝇营狗苟也了解很深,怎么不会明白朝廷的根坏了。而且坏的彻底,当今的皇帝不过一个傀儡,没有实权,朝政被那位西太后把控。
而这位西太后又是典型的沉迷享乐之人,对西方之物皆不喜,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是故对洋务运动的拨款贪污甚重,如此,海战岂有不败之理。
“是啊,根坏了,就如屋之地基坏了,屋宇崩塌必不久焉!”周父叹了口气。
“伯父,我尚且能看到此处,天下能人何其多,况且西有西夷,东有倭寇,皆对我华夏虎视眈眈,现在已经露出獠牙,迫不及待的要咬下一块肉,对我华夏吞噬殆尽。”
“如今朝廷这艘船犹如孤舟之于汪洋,羔羊之于群狼,不动则已,动则舟毁人亡。还望伯父保重身体,安心养病,积蓄力量,不仅是为了周家,更是为寿哥儿。”
“伯父你也知道,人走茶凉,落井下石之辈从不在少数,自周家出事以后,有多少以往所谓的朋友出手相助,无不是看着周家衰败,想要吃上一块肉。寿哥儿这段时日也感受到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你若一死了之,让寿哥儿如何自处,何论还有两个年幼的弟弟。”
章闰水一番话说的情深义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一旁的迅哥儿听了感动不已,带着哭腔对周父说:“爹爹,水哥儿说的不错,你要是走了,留下我和弟弟们该怎么办啊!”
周父看了一眼章闰水,又看着哭泣的迅哥儿,终究是没有狠下心肠:“罢了,罢了,为父听你的便是,今后不再饮酒,必不讳疾忌医,尽力保重身体,为我儿遮风挡雨。”
听闻此言,迅哥儿再也忍不住抱着父亲大哭起来,不过这一次却是高兴的哭,也是将以往的诸多压抑一并发泄出来。
看着两父子,章闰水默默退出了屋子,他要把这时间留给他们。然后去迅哥儿的屋子看自己的小丫头,刚刚来看望周父,没有带着她,而是让她在迅哥儿屋子里看书,也不知道小丫头能够看明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