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闰水说完这句话，眼睛望着北方，没有人知道他看的是什么，但能从眼神里看出充满了寒意，令人望而生畏。

迅哥儿看着眼前言辞犀利的章闰水，看着话语充满冷意站在身边的章闰水，看着这个仅比自己大了两岁的章闰水，他觉得有些陌生，仿佛这是第一次认识章闰水，之前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的章闰水，从这些话里他感觉出章闰水对这个朝廷充满了恶意，又对那些百姓抱有怜悯之心。

迅哥儿竟有些痴了，他不知道为何章闰水会这样，但他能感觉到章闰水的话是有道理的，将其埋进了心底，等待着它慢慢生根发芽。

章闰水的话还继续着。

“当只为饱腹的屁民连活着都成为一种奢望的时候，这个朝廷还能继续存在下去么？于是汉有了喊出“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张角，魏晋南北朝时期百年的五胡之乱，元末“开局一个碗，结局一根绳”的大明不也是如此吗？都只是百姓活不下去了，才有各种起义，造成王朝的动荡与终结。”

“当下的朝廷不正是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吗？几十年前的太平天国，虽说失败了，不也打了朝廷一个狠狠地耳光吗？”

“还有，你再看，早年间的鸦片战争，第二次鸦片战争，中法战争，以及刚结束不久的甲午中日海战，哪一次不是朝廷被打得落花流水，割地赔款。如今见了那些洋人，朝廷也极尽卑躬屈膝，想我堂堂华夏，何时被欺辱至此，此所亘古未有。”

章闰水说着这些话，语气充满了不甘，泪水也湿了眼角。

迅哥儿不知道章闰水为何会流泪，不知道他眼里的朝廷会说出“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这句将华夏卖与他国的可笑之言，他也不会知道接下来华夏还会继续多灾多难，这片土地上的人会被巨大的苦难包围。

他只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对这个朝廷已经没有了信心，不屑一顾，这个人对华夏这个种族充满了热爱。

“寿哥儿，如今战争又败了，赔了钱，你认为压在这片土地上刨食的农民身上的赔款不重么，这些人会反抗么？割了地，你觉得会不会有华夏河山，寸土必争，寸土不让的仁人志士站出来，抹去这屈辱吗？”

说完也不等迅哥儿回答，章闰水便自言：“会有的，这片土地上从来就不缺这样的人，会当其时，便是天翻地覆！”

迅哥儿看着眼前掷地有声的章闰水，这个身体不大语言却饱含力量，他也跟着点了点头：“水哥儿，我信你！”

没有多余的话，只是“我信你”三个字，简短而充满信念。

“寿哥儿，我今天和你说的这些，你可以记在心里，但不可和他人说了去，免得叫人报了官，让自己身陷囹圄。我虽然痴长你两岁，但我终究是在土里刨食的，见得多了，听得也就多了，近两年又在你家看了不少书，知道的总比你在家闭门造车懂得多些，因此才有了这些许见识，让你见笑了！”章闰水笑着说道。

迅哥儿又是朝章闰水鞠了一躬：“水哥儿说笑了，适才听了兄长见解，我才发现自己竟是有些坐井观天了，适才所言，无不鞭辟入里，引人发醒，何来见笑，倒是让我有些汗颜。至于保密，我自是记得的，刚刚所言，出得你口入得我耳，仅闲谈耳，何足为外人道也！”

“不错，正当如此，哈哈哈！”

“哈哈哈！”

院子里响起了两个少年爽朗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