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城耐着性子听完,“他没身份?”
“嗯,可以这么说,像石头缝里蹦出来似的,找不着爹妈。”
“忽然冒出来的?”
“对,上头最近不是严打吗?他们巡逻的时候逮住他的,他在首都大学门口待了好几天,都让我分局的同志们给瞧见了,觉得他可疑,上去查身份,还真拿不出来,当场就给他逮了。”
傅城问得很细致,像是心里已经有了数。
最后,稍稍迟疑停顿了几秒钟。
他的语气在电话里听起来也是四平八稳的,没什么波动,他问:“他报了他母亲的地址,在哪里?”
公安笑了笑:“说来也巧,正是你们军区的家属大院。”
“说他妈叫宋声声,喊人来接。”
这人和傅城毕竟没有那么熟悉,平时没什么联络。
这回能搭上线帮上忙,也是意料之外。
他还真不太清楚傅城的妻子叫什么名字,尽管听说过一点他们夫妻俩之前的恩怨情仇、是是非非。
可是具体的,他也没打探的那么清楚。
说多问多,都显得他很多管闲事。
不知道为什么,傅城听到这句话,出奇的平静,心里甚至都没多少意外,隐约有道声音,告诉他说,这很正常,就是他猜测的那样。
荒谬的猜测。
不切实际的猜测。
过去许久,傅城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嗯,我知道了。”
他的声线听起来没有一点异样:“辛苦你了。”
“举手之劳,傅哥不用客气。”
“往后有什么事情要帮忙,可以打电话给我。”
“知道,那我以后也不和傅哥客气了。”
简短的寒暄过后,傅城挂了电话。
军区首长办公室里,静得可怕。
傅城在窗边站了许久,寂寥的月色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冷霜笼罩在男人俊俏的脸庞,浓长的睫毛都好似结了层霜。
天色完全黑透了。
傅城才收拾好心情,回了家。
路上还叫驾驶员停了车,在一家她爱吃的烧鹅店门前停了会儿,买了半只烧鹅回去。
驾驶员觉得首长今天心情不大好。
但他也不敢吭声多问。
默默无闻把人送回到守备森严的大院。
宋声声还不知道傅城已经看见了那两张照片,也不知道他已经找人把沈在查了个底朝天。
她这几天犯难。
也不是难在解释沈在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她总觉得傅城已经习惯了她的三心二意,就算知道沈在是另一种故事可能性里,她和别人的孩子。
他也不会很介意。
傅城这人就很实际,只要眼前,只要现在。
至于过去怎么样,他都能翻篇。
他最介怀的怕是她初心不良,她那会儿从阳城被他逮回去,变得老实许多,确实也不是因为多爱他。
而只是为了改变自己悲惨的命运。
为了改变炮灰的命运,她对傅城说了太多假话,做了很多现在看来目的性很强的事情,就好像她根本不爱他这个人,只是为了从他身上得到好处。
宋声声愁死了。
在家叹气。
不知不觉天黑了,她的丈夫也从军区回来了。
这两年,宋声声也能感觉到傅城是越来越忙,职位越来越高,身上的担子也越来越重。
宋声声看见傅城,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傅城将手里还热乎的烧鹅递了过去:“给你买的。”
热乎乎的烧鹅闻起来就很香。
宋声声接过烧鹅,心里隐隐的那么点愧疚又开始作祟,在开口告诉他,和再拖延几天之间来回拉扯。
殊不知她根本藏不住事情。
眉头紧锁的样子一看就是有烦心事,都不用去猜。
傅城也不大喜欢看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哪怕她趾高气扬的摆出不高兴的脸色也比这样也好。
“声声,先吃饭。”
宋声声恍恍惚惚应了个嗯字,她也确实饿了。
吃饭的时候宋声声也就没有刚才那么心思不定,她慢吞吞吃饱了饭,傅城去厨房把碗给洗了。
宋声声往常是不会管的。
今天晚上不知道怎么,是心虚还是别的什么,她还悄声无息的钻进了厨房里,听着潺潺的水声,她装模作样提出一句:“老公,我帮你吧。”
傅城的手一顿,“不用。”
宋声声收回了手,她就知道傅城不舍得让她干活。
她这两年确实也越发骄奢淫逸了起来,没有半点办法,都是被惯出来的。
她本能的直觉告诉她傅城今晚不太对劲,但是她更加本能的是也不敢开口去多问。
宋声声有点不知所措的待在厨房里面,在他身后,有点束手束脚的看着他把碗给洗干净了。
等他擦干净了手,她总算是忍不下去了。
忍不了这种怪怪的气氛,和提心吊胆的氛围。
她小声地问:“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她一直是有话藏不住的人,装都装不会,不用等人主动来问,自己就要开口。
傅城回过头,垂下眼眸静悄悄望着她,她的发丝有些散乱,小脸红润润的,像春日里映了薄薄胭脂,唇色潋滟,眼神有些飘忽不安。
这种不安很是少见。
乌黑浓色的眼珠,转来转去。
葱白的手指也默默攥紧。
傅城每每看到她如此不安的神态,有些话总是于心不忍。
能不说,就不说。
能不提,就不提。
可是今天他看见的那个少年,是他不能再纵容的存在。
她似乎也没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他过,从未信任过他,甚至…瞒着他许多的事情。
傅城都不敢去想,她到底还有多少事情都在瞒着他。
“声声,我是有一点事情,要问问你。”
他语气淡得听不出来情绪起伏。
宋声声很少听他这么讲话,最近这两年,只有在电视新闻上才看得见他这种样子。
在家,他从来不会把在军区的那套带回来。
宋声声抿了抿唇,“你说吧。”
傅城把在照相馆里拿到的底片拿了回来,那个老板洗了不止两套,他多印了好几张。
他今天不用怎么吓唬,就全都拿到了手。
傅城把底片拿了出来,没有交到她的手里,只是轻轻的放在了桌面上,“我今天正好路过了一家照相馆,恰好看到了这两张照片。”
“声声,什么时候去拍的照片?”
“这个人,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