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里的变化快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齐头并进或者一蹴而就,只是饮食起居和零售业这些方面发展迅速。在就业上除了顶班,上到第一线以外,几乎没有太多的选择,与挑剔职业的余地,那些一线连轴不分昼夜的辛苦工作,并没有什么所谓的激励机制,效益好一点的国企,好歹逢年过节有点茶果点心之类实物发放,很难让这个时代里初入社会的小青年热爱和专注。因此,那些闲散人员游走于小城镇的各个角落,当然,不是所有闲散人员都荒废无度,没有努力去谋出路,而是当时的外出费用是一般家庭所负担不起的,你几乎没办法从亲戚朋友那里借到太多闲钱,他们和你家一样穷,因此,大多数人也没有办法走出去,好在当时的生活成本极低。
就拿这一年城镇向外的交通来说,东方县八所镇虽然临海城镇,但是却没有载客海运,这里和大多数内陆地一样,是靠省道通向外头的。当时从主城区八所镇去趟HK市绝对是件苦差事,两地的直线距离也就220公里左右,在没有高速路和私家车屈指可数的年代,公差或者出去访亲探友一趟,既无比辛苦又无比神气,却又是值得炫耀,车票十三、四块钱一人,会让很多家庭望而却步的。
路面小且崎岖的省道,路面经常会有农用铁皮棚三轮车、用自行车拉秧苗或者赶着牛群的农民,公共汽车行进速度非常之慢。一般情况下,早上八点从东方县城里出发,中午十二点或一点钟左右,才到达中途的儋州县城那大镇。到达海口时,基本已是太阳西落。能到达目的地的前提是公共汽车不会抛锚在公路上,可实际情况是,当时老旧掉漆的公共汽车经常哑火在半道上,那时的司机练就了一身就地停车检查维修的本领,他们熟练地钻入车底查看发动机情况,满身油污地再次启动汽车,就连司机们也在祈祷车辆不要再抛锚。在那时长途汽车狭窄的座位间,历经四五个小时的行车,常常得坐得手脚发麻。小时候的我有重度晕车症状,颠簸的路面晃荡得苦胆都要呕吐出来了。就是城镇这样糟糕的交通条件,也比城镇外围的农村要好上很多,那时的农村十里八乡难见一辆三轮农用车。
八所镇上连主街道都没有红绿灯,没有如今标识清晰的执勤岗亭,那大镇的情况比八所县城要好一些,还有几条像样的马路。一旦到了郊区所见到的景象和八所镇都一样,装稻谷的牛车,拉板材的手推车,迎亲送葬的队伍……只要带轮长腿的都可以目空一切地上马路。人们经常会吐槽道路的落后,也渴望着道路的改善,但是好像不知道从哪里着手,极其不便利的交通,凹凸不平的马路,一眼望去拂不开多年的无奈。
其实,在那个年代你可以看到很多停滞不前的方面,也可以看到很多发展中的迷茫。
八所港务局在港区、机械区、装卸区建设了多幢职工住房后,下一步好像不知道该往哪建设了。在建设上,新材料的运用少之又少,周围一大片全都是同样材质的,时代里的建设顿感,清晰可见。那时没有房屋公摊的说法,但是单元房的面积着实很小,四、五十平方的房子要住上一大家子人。因此,那时有客人或亲戚到来,我的父母想着做的第一件事,往往不是优先考虑招待客人吃饭,而是先里外房间转上一圈,先安排为客人腾出过夜的房间或铺位。人们常用珠帘或软木板做为房间功能区的软隔断,一大家子或几代人生活在一起。人们体验着社会的快速发展,也在时代变化里迷惑,在时代变化里躇踌不前,什么情绪都有,寻求不到解答。人们总害怕回到那个较真的年代里,他们极力寻求安稳,这也是牵绊他们主动适应变化的一面。
一些八十年代初社会地位很高的职业,如今已岌岌可危,有一些更是退出了历史舞台。人们都看得见变化,也能理解这些变化,但是却看不清方向。那些闯商海的个体户是人们交口称赞的能人,如今再回看当时的情况,他们大多数人也不会预见到哪个行业能崛起,更多的是仰仗走南闯北的勇气,在货品稀缺的年代里,靠掌握着人脉资源,倒腾出来会相对容易成功。而对于平头老百姓来说,交通、信息和家庭繁杂的生计问题,别说是看清局势了,就是能跟上普罗大众就已经很不错了。变化客观上要求着人们必须学会适应,但是计划年代过来的人们,思想观念要想完全转变谈何容易。因此,八十年代的大中专文凭就是金字招牌,包分配对于普通家庭来说就已经某得了一份扎实的生活保障。安稳是父母们最希望的事情,他们并不期望、不在乎七0后的孩子是否有出类拔萃的成就。这其实也是一种,对未来充满迷茫的表现。
七0后知道父母的种种顾虑,却帮不上忙。多年后,我们也会像曾经的父辈们那样,踩踏上一个个陌生的岔道口,我们普遍没有父辈们扎实的手艺和吃苦耐劳的精神,从某种程度上,我们甚至要远悲催于父辈们,在排遣不开的寂寞里随波逐流。
七0后不同于以后年代的人,我们对社会生活的参与度远比后辈们要多得多,我们像按着按钮电视机换台一样,不断切换地着社会和校园里的片段。回归校园,社会上出现的变化也在点滴沁入校园,不管是流行玩具、音乐。教语文课的唐老师是中师毕业就来到我们学校任教的,担任我的三年级班主任。在课堂上,他教会了我们唱《故乡的云》,悠然动听,又婉约绵长,从肩扛录放机那里,蛮荒地放着《信天游》,则又是另一种西北风格的音乐,这个大包容的时代里,风格迥异的东西很多,奇妙就在于,大不相同的东西糅杂在一起,也能互不干扰,各自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