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越来越毒,方才的寒冷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滚烫热汗。
更要命的是,浑身剧痛难忍,好像断了筋骨,喉咙干出血腥味,头痛脸烧。
好想喝水,死人也能喝水么?
不妨一试,太渴了。
黎清挣扎着睁开了双眼。
这是夏天吧?窗外知了声声鼎沸,自己单薄的衣衫被汗水浸湿,头顶杏子红的床帐让人看起来越发觉得炎热。
只见一个老夫人停下手中正摇着的蒲扇,喜极而泣,“云儿,你醒了?可是听得见我说话?”
云儿?自己好像忘了很多事,但是不会忘记自己叫黎清。云儿是谁?
这慈眉善目的老夫人看起来是七十上下的年龄,甚是眼熟,像谁呢?
但无论如何,她恐怕是认错了人。我叫黎清,名字里没有云字,黎清想开口解释几句,但因为身体虚弱,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让我再看看脉象”,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白衣先生上前一步,伸手给黎清把脉,摸了摸灰白的胡须点头道:“脉象平稳,已渡难关”。
“好,好,好啊!”老夫人连说了三声好,闭眼像是念叨了几句经文,笑着睁开了眼。
黎清此时已彻底没了睡意,她努力地回想自己之前在哪里?又为什么会如此昏昏沉沉地睡去?但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快起来把药喝了!”一个稚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把她的意识拉了回来。
她侧眼瞥见了一个十来岁的小公子正站在她床头,身着一袭淡鹅黄色的长衫,系着白色的腰带,头顶着六角玉冠,端着一个药碗,欲扶她起床喝药。
这个小男孩是谁?黎清迷茫地环视着周遭,努力回想,是否曾在哪里见过这个小男孩?但委实没有印象。
于是硬忍着喉咙的灼烧刺痛,问出声来:“小弟弟,你是?”
一出声,黎清吓了一跳。怎么自己的声音变成了这样?尽管沙哑不堪可能是因为生病的缘故,但这分明是个男子的声音!
“祖母,祖母,哥哥好像是摔坏了脑袋,他不认识我了!”
那个小公子焦急的声音在耳畔还未散去,黎清又见一只手伸了过来撑开了自己的眼睛,反复检查着自己头上的伤口。
还是刚才那个白衣先生,他一边检查一边叹道:“命是保住了,但是因为头部确实受到了撞击,可能会忘记一些之前的事情,也许过些日子能记起来,也许是一直都记不起来了。”
“无妨。我们外面说话。停霄,你给你大哥喂药。”那个老夫人礼貌地向白衣先生行礼,然后将他送出门外。
大哥?我是这个小男孩的大哥?我是黎清,我分明是个姑娘。
我是忘记了一些事情,不,可能是忘记了很多事情,但是姓名和性别总不至于搞错吧?
我的父亲是医仙松先生黎瑞,我的母亲叫弓常明玉,我从小长在毅州城的松明草堂,干爹是明青石,干娘是白英。
我十三岁时和父亲一起离开松明草堂…离开那天大雪方停…
离开…之后呢?记不得了...
但无论如何,我可不是一个叫什么“云儿”的男子。
莫非这是什么奇怪的梦境?那这个梦真是自己有史以来做的最真的一次,不如用力掐醒自己,兴许醒了以后身体也不会像现在这般难受了。
想到此处,黎清奋力用自己的手指尖狠狠掐了一下大腿根,顿感疼痛无比,只得“哎哟”一声惨叫出来。但是,这梦却根本没有结束。
“既然醒了,就起来喝药,你这样喊疼,不吃药怎么好的了!”黎清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人伸手扶起,是刚才那个小公子。
他虽然人小力量不够,倒也伶俐,抬起了黎清的头和肩膀后,自己爬上了床头,让黎清用半个身体靠着他,顺势就将药碗递到了黎清的唇边。
虽然莫名其妙,但黎清觉得这个小公子还挺好玩的,说起话来像个小大人。反正是在梦里,一时半会醒不来,怪闷的,找人说说话也好。
黎清仰头一口气喝掉了碗里的汤药,伸手一抹嘴,说道:“小弟弟,刚才你也听到了,我啊,可能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你和我说说吧,我是谁,你又是谁,这里是哪里,我怎么在这里,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