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身穿青衫,又是一副斯文模样,哪里见过这等悍妇。这会子功夫被那妇人抵着脑门子喝骂,那面上哪里挂的住,只口中怒极,说话也不利索起来,“你这妇人……乃是颠倒黑白……简直岂有此理……”
“你倒倒打一耙说奴家颠倒黑白!”妇人重重戳了那人脑门子一下,这才收了手,而后就势双手叉腰,口中提着一口中气,只恨不能把那声音传到朱雀街上去,“你当着奴家的面儿,就要打死奴家的儿,你这头戴绿帽身穿绿袍的东西。你家里头的婆娘扒灰,你家老娘养汉子,竟生出你个不认爹娘的东西来,叫你打奴家的儿,叫你折了寿数,叫你死了儿,叫你草席子一卷,叫你当个孤魂野鬼!”
那人气得浑身发抖,几乎说不出话来,那小童瞧见自家爹受了气,便也气恼的哭了起来,“你这婆娘太过欺负人,你凭什么这么说我爹,你才是折了寿,死了儿,叫你草席子一卷,叫你当个孤魂野鬼!”
这一句话,听到妇人耳朵眼里可算是翻了天了。这妇人很有几膀子力气,只上前一抬手,就给了那小童一个嘴巴子。
那小童冷不防的挨了个嘴巴子,只觉得脸蛋儿发木,又觉得嘴里头热乎乎的多了一口浓痰,低头一吐,竟是猩红一片。
小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那人瞧见自家孩子被打,心里头自是心疼,奈何一张嘴,偏说不出骂人的话来,“你……你这妇人怎地好端端的打起孩子来了!”
那妇人瞧见小童吐了血,心里头甚是得意,只叉腰站着,口中得意道:“天道好轮回,你家兔崽子打了奴家的儿,奴家这便是替儿讨了回来,如此便是扯平了!谁也莫说理短,谁也莫说理长!”
“你……”那人气愤道:“你怎地对个孩子下这般重手?”
“就这还是轻的呢……”妇人冷笑一声,那厢袖头一紧,“娘,他还毁了我的花儿……”那孩子又冲着挨了打的小童挤眉弄眼。
妇人改了口风,登时不依不饶起来,“这腊梅花可是庙里头的和尚开过光的,便是这一束就值三钱银子,你且快些拿钱过来!不然只叫你好看!”
这人哪里遇见过这般不讲道理的婆子,他心疼小童,只举袖为那小童擦拭嘴角的血。那厢妇人冷不丁的一推,只把这父子二人推倒在地,她便冲着这两人叫嚷起来,“快些赔了三钱银子出来,不然这一桩事情可不到底儿!”
这妇人说话间,又从院里头跨出个婆子来,这婆子生得一脸横肉,乍一看倒像是个爷们儿。
她身上穿着酱色袍子,脚下踩着一双棉鞋,她手上端着个木盆,一出门就把木盆往那父子二人身上一泼,张口就骂,“这如今要饭的也是越来越没脸了!也不分白天夜里,若是不给,就要跪在这一处磕头,便是连带着孩子跟着受罪,也不怕那孩子有样学样,以后瞧见了人就要磕头,便是拦也拦不住。”
“若是以后娶了婆娘,那便是一入洞房就要给婆娘磕头。磕了头他也不起来,只守在床底下,看那婆娘如何伺候男人!”
那人浑身发抖,扶着小童起了身,他浑身上下湿淋淋的,那小童莫要更是可怜,只嘴角的血混了水,便叫起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