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的模糊的脸,好像变得清晰起来了。他想上去摸妻子的脸,他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摸到了妻子的脸,暖暖的,他怕他粗糙的手刮疼这样的脸,只好轻轻的捏了捏,这张脸是那么的美,为什么这么多年他会无视呢,之前的事,让他失去了发现美的能力。他将脸凑近,凑近到可以听到妻子的香甜呼吸,是啊,她的呼吸都那么甜美,为什么我会在多年内不碰她一下,甚至嫌弃呢,他忍不住了,慢慢吻了上去,真好,他的心里想。
过了一会,他才缓缓睁开眼睛,嘴边是一个剥好的烤地瓜,时间已经到了,吴倩准备好了食物,就在冯晓峰倒下的羊卓雍措的湖边,她吃力地扶着冯晓峰的头,好让冯晓峰能够靠在她肩膀,第一时间对冯晓峰进行了投喂。
还有一个好消息也同时传入了冯晓峰的耳中,正当他们对请夏尔巴人准备充足的钱抠破脑袋,没办法的时候,钱到了,就在这几天,冯晓峰小组的银行卡分批次的转账,银行卡里面多出来了十五万元整的资金,冯晓峰和吴倩猜测是终归是台长心软了给他们打入的钱,吴倩有些不可置信,也不知道为什么转账会有零有整的,但又有些高兴的和冯晓峰说着,冯晓峰也喜笑颜开,看了天无绝人之路啊。
冯晓峰的抹了抹眼角的泪水,不想让他们看见,他看向湖面,月光洒在微微凌波的湖中央,大口大口的吃着烤地瓜。
等到他们三人来到珠穆朗玛峰的山脚下已经离他们进藏过去接近一个月了,时间仿佛在他们见到的车窗外的风景中溜走。
吴倩倒是一路都在记录跟藏民有关的生活,风景等,冯晓峰找不到什么事情做,竟然也开始做起了工作上的事情,自从他饿了七天之后,他吃饭都换了模样,平日里吴倩所看到的是一个挑食的主,但那之后,他像野猪进食,是东西他便酷酷往嘴里塞,倒也不怕噎着,旁人看他吃得香极了,以为他在吃什么绝等美食,凑近一看不过就是一碗汤泡饭,一盘炒菜。
他们联系过小张和王盈盈他们,但依旧没有回应,期间他们已经报过警了,他们担心确实有什么不测,可是他们不知道小张他们的具体地址,所以也就只能说个大体的路线了,现在一个月过来,都没有再有任何消息了,那么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吴倩的父亲也就是吴台长来过电话了,他很担心吴倩,吴倩却告诉他XZ之行都是很轻松的,请了专业向导也没去偏远地区,运气好,在林芝就找到了藏医的药浴法的素材。吴台长知道吴倩很少骗人,暂时相信了他,吴倩还瞒着吴台长说全员都在,暂时安全,殊不知他们也拿不准小张那边,已经报警,现在只求能快点找到藏医朋友的师傅,完成治疗,这样他们有多的时间还能去找小张他们,两人希望小张他们不会因为两人的决策而出事。
在到达珠穆朗玛峰大本营之前,要翻越一百零八道弯,蜿蜒上升的山路让冯晓峰想到了龙,他已经很久没有在天空中看到龙的踪迹了,他只记得他们进藏之前在飞机侧边穿越,差点把飞机抖碎,而如今这样的山路一百零八弯的眩晕,丝毫不亚于那次颠簸。
在车子一阵阵的转弯旋转中,冯晓峰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他阵阵干呕,反胃,他晕车了。
司机贡嘎朗杰在翻过山的另一侧停了车,冯晓峰下车就吐,胃酸都在嘴里打滚,一阵阵酸爽刺激着他,露出难看表情。
他顺着吐的方向缓缓起身,呼吸新鲜空气,他看见了那教科书上一样的山峰,他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便是珠穆朗玛峰,贡嘎朗杰告诉他们,其实很多XZ的地名山名都是音译的藏文,比如羊卓雍措,其实措就是湖的意思,而珠穆朗玛在藏文中其实是念“qiao mu lang me”的发音。
贡嘎朗杰手指横着划过珠穆朗玛峰的山峰,在它平行的位置,不远处,还有和它一样高的山峰,他说这里其实有五座高峰,都和珠穆朗玛峰高度差不了多少。
他们抵达珠峰大本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大本营其实就是有很多的帐篷,在这里旅游的人们会度过一个他们难忘的夜晚,能看见星空,能感受珠穆朗玛山间吹来的风。
贡嘎朗杰在路上打过了些电话,他用藏文在电话里头说这些二人听不懂的话,但他们能听出来有时候贡嘎朗杰的语气带着恳求,贡嘎朗杰的脸色有时候很不好看的挂了电话,一看知道遇到了麻烦。
二人觉得确实为难贡嘎朗杰了,那些他认识的夏尔巴人,为了这些钱来冒险,即使是要好的朋友也不会给好脸色看的,他们可以理解。
最后他们也不知道贡嘎朗杰到底有没有联系到人,贡嘎朗杰还是带他们来到了珠峰大本营。
直到第二天,一大早贡嘎朗杰就从帐篷外面领回来一个人,他笑着跟那个人用藏语说着什么,又笑着跟冯晓峰和吴倩说,“人来了,他可以,他可以。”
两人根据贡嘎朗杰的翻译才了解到,在他们面前看着比贡嘎朗杰还要黑的人是个夏尔巴人,他叫旦增巴桑。他背着大大的行囊,看起来就很专业,要背动那么重量的物品,在这样的高原上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旦增巴桑却好像游刃有余。
旦增巴桑反而是打量起了眼前的两人,便放下他的背包便说道什么。二人能看出旦增巴桑在看见他们的时候的神色有些轻蔑和失望,可能凭借着夏尔巴人多年的登山经验,这两个菜鸟是绝对不可能登上接近顶峰的位置的。
旦增巴桑和贡嘎朗杰说了很多,但冯晓峰二人可听不明白,他们大眼瞪小眼的也只有等着贡嘎朗杰翻译。
贡嘎朗杰也是有些皱眉,他先是跟旦增巴桑说了些什么,之后转过来对冯晓峰说
“我把你们的情况说了,特别是你病了这块,他说可以,但他想看看你们收集的五行药引,而且钱要准备到位,出了事没人替你们负责。”
“没问题,我会对自己负责的,绝对不会找他麻烦,可以签好承诺书。钱的事,能请问是多少嘛?”
冯晓峰拿出那个装满液氮的冷冻保存黑箱子,那里面有他们收藏的五行药引,他打开,里面有层层白色雾气滚动,这是液氮在快速汽化,旦增巴桑看到,火之灵为单独的放置外,还有木之灵以及水之灵,在这样的冷冻之中竟然有些许灵动,甚至有些摄人心魄一般,他连忙点头,做出一副相信他们的表情。
贡嘎朗杰又转过去跟旦增巴桑交谈起来,期间贡嘎朗杰好几次皱眉,而且显然有问什么。
“怎么了?”吴倩有些警觉的问。
贡嘎朗杰眉头更加紧皱了“他说一人综合费用大概五万,并且带路费另算,十万元。”
冯晓峰点点头,这样的价格在他的预算内,他有点好奇的看着贡嘎朗杰,贡嘎朗杰的脸色显然不太好看,还想说些什么。
“怎么了?还有什么条件吗?”冯晓峰对着愁眉苦脸的贡嘎朗杰问。
“他说的没错,这次准备不够充分,想要登到你们想要去的地方,需要三人一起上去。”
“什么?三个人?不是带我上去就行了吗?。”
“是这样的,本来你给够钱上去是没问题的,甚至他自己一个人去就行了,根本不用我们,但是这些年他也不怎么登山了,加上情况特殊,这并不合规矩,而且他只是负责带路,带你们上去,你们进行挖掘万年冰晶的事情,与他无关,至于为什么要我们三人一起上,由于装备、食物、氧气这些物资的原因,他计划在七千米和七五百千米各自留下人做接应,也就是需要我们背物资搭建最后的临时冲刺营地。所以如果我们三人少一人不去,那么这次他就不带队了。”
冯晓峰和吴倩虽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措手不及,但显然这样的判断和准备是没错的,在这样的高山攀登中,后勤保障也非常重要,多一个人在下方接应,也就少一分危险。
可现在吴倩和贡嘎朗杰有些犹豫了,他们一开始并没有登山的准备,首先是钱的问题,也就是意味着多出每人五万,两人就是十万的费用,还有他们如果上去,也会面临登山风险,这世界第一峰可并不是简简单单就能上的。
吴倩第一个站出来说了愿意上去。吴倩说她从来没有自己好好做过什么决定,现在她的选择是可以救人,她自然有理由站出来,毕竟这也是攀登世界第一峰的机会。
冯晓峰和吴倩没想到紧接着贡嘎朗杰也答应了这件事,他虽然还是眉头紧皱,但却说他愿意上去。
一直以来,吴倩都未曾跟任何人吐露过心声,可能有很少的人知道,吴倩为什么会愿意为冯晓峰冒这次的险,多年前的她还在读大学的时候,就与廖医生相熟了,那时候的廖医生还没有学医,廖医生当时有位帅气的朋友,叫做程杰,三人经常在一起玩耍,自然而然熟络起来,不久程杰就取得了吴倩的芳心,成为了彼此的初恋。
可是好景不长,程杰在毕业季的时候,查出来脑部肿瘤了,按照现在的医疗技术与程杰发现脑癌得不算晚来看,是有生机的,可惜当时还是耽搁了,吴倩和廖医生带着程杰四处寻医,却不见起色,程杰的病情越来越恶化,不断地折磨着他,程杰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到最后也实在没有办法支付巨额费用了。
那天,吴倩硬着头皮,问父亲借钱救命,毕竟这笔钱对他们家庭也是不小的数目。吴台长没有马上拒绝她,他要求吴倩回家去,回家就能借他钱,吴倩告别了程杰回家,可没想到这么一别,竟然是永远。
廖医生打电话来的时候,吴倩才拿到钱,吴台长先是极其反对的跟吴倩说了有些事不该她来管,命运使然,眼看拗不过吴倩,只得在凑钱的时候又延缓了许久,等到半个月过去了,终于拿到钱的吴倩却接到了程杰不忍心拖累家庭和吴倩而自杀的消息,遗言里,程杰淡淡地说,让吴倩原谅他的不辞而别。
从那以后,吴倩反感起了所有吴台长为她做的决定,她从来没有原谅过程杰,她也从来没有原谅过吴台长。
看到如今同样是脑癌的冯晓峰,看着他不愿意将脑癌的事情告诉妻子,看着他努力自救,看着冯晓峰的矛盾,她才发现,其实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原谅过她自己。
吴倩有些悻悻,她的回忆暂停,整理了自己的情绪,回到现实来。
“您为什么愿意为我们冒险?”吴倩问贡嘎朗杰。
“我听你说了,你们在做的是记录国家非遗节目的,大老远跑来我们XZ,为了将文化拍下来,给大家看,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我也想支持,自从我念书,学普通话以来,我就感觉到祖国文化的魅力了,现在正好能尽我一份力,我想我可以上去的。”贡嘎朗杰娓娓道来,在他的那带着藏族口音的普通话中,冯晓峰和吴倩听得出那种骄傲。
“对了,不过我这次就在七千米等你们吧,我还有家人,我..”
“我们能理解,你能上去就已经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了。”冯晓峰和吴倩异口同声的说着,他们理解贡嘎朗杰,对陌生人来说这已经是仁义至尽了。
贡嘎朗杰跟旦增巴桑说了他们的决定,讲明白了冯晓峰一行人所要注意的所有事和提前声明,冯晓峰一行人也都知晓同意之后,旦增巴桑才勉强答应下来,谈好价格,旦增巴桑去帮他们准备登山所需要的防寒服,登山镐,氧气罐等一系列的装备了。
贡嘎朗杰翻译了刚才旦增巴桑强调的话
“珠峰攀登需要许可证,但这次没有,没有救援,没有其他队友,没有专业的后勤,所有一切都靠我们自己,也就是看命了。”
这次他们的登山路线是东北线路,吴倩和冯晓峰也知道这应该是这次行程中最为凶险的地方了,中国境内的珠穆朗玛峰的山峰也就是北峰,是更加陡的,而南边的尼泊尔的山峰却相对缓和一点,但就是这一陡一缓,却是天壤之别。在高度海拔中,每上升一段距离差别将越来越大,氧气都会变得无比稀薄,好多专业的登山人都会因为各种原因而出现意外,更别说是吴倩和冯晓峰这样的菜鸟了。
冯晓峰对吴倩说“我要尽力救自己的命,你不用为我搭上性命,如果发现到达极限了,就不要逞强,下山,如果在山上遇到什么危险,果断放弃我,我不会怪你的。”
吴倩点点头,这样的嘱咐在世界第一高峰下,无可厚非,她也对冯晓峰说
“注意安全,别逞强。”
冯晓峰看着吴倩,也点点头。
在他们准备好一切之后,一大早他们来到集合地点,远远的看见夏尔巴人旦增巴桑背着那硕大的行囊,他们快速的做了一些雪山攀登的急救知识,比如挖雪洞,打雪钉,雪崩之后的逃跑路线等等,说完这一切,冯晓峰听到了哒哒哒的声音,他看到一架直升机径直降落在他们不远处,一行人就被推上了飞机。
在飞机上,贡嘎朗杰听到了旦增巴桑的话,翻译给吴倩他们听,才知道,为了快速的上升高度,在开始的一段路程就直接用直升机来代替,节省体力,为后面的高峰做准备,这架飞机的来历就不得而知了,也许是靠旦增巴桑的人脉和多年的向导经验找到的吧。
直升机在一处较为平坦的雪山山脊上悬停,一行人依次跳下飞机,由于雪地的缓冲,所以不算很难,但看着一旁千米的坡度,还是让一行人有些害怕。
从现在开始,就由旦增巴桑带着三人前行了,为了整个队伍的生存得到保证,他们都很自然的听从这个资深的夏尔巴向导的话,因为这样的人在关键时候可以救他们的命。
开头的一段路程其实并不是非常艰难,除了有些累和喘气外,吴倩和冯晓峰感觉还可以接受,而作为本地人的贡嘎朗杰更是没啥阻力的跟在队伍的后面。但当海拔来到6500米的时候,冯晓峰和吴倩已经有些跟不上队伍了。
旦增巴桑知道对于外地人来说,这非常的艰巨,更何况用直升机直接省去了中间一千多米的海拔,这让冯晓峰和吴倩适应期缩短,再加上这样的登山消耗,他来到吴倩和冯晓峰的身后,指挥着贡嘎朗杰路线怎么走,控制着整体的行进方向和速度。
冯晓峰和吴倩终于是熬了过来,他们在7028米的C1营地,这里将是他们最后一个营地了。
在这里他们要进行半个月的适应期训练,如果直愣愣的往上,身体还未适应如此高海拔的攀登,那么风险将极度放大,而且一旦失败,所带着的物资就会不够,再想上去就得重头再来了。
这样的时间消耗让吴倩和冯晓峰的行程不得不延后,他们有些担心是否能在立秋时赶上汇合。在之后的两周,他们在这个高度上进行的反复的攀登训练,在旦增巴桑的带领下,也是渐渐学会了许多攀登技巧与保命技能。
在这里贡嘎朗杰本可以不再前进的,但也许是心血来潮,或者是本就适应高原的生活原因,在这样的高度上贡嘎朗杰跟随训练竟然完全没事,于是贡嘎朗杰决定在七千五百米的时候再和吴倩停下。
听夏尔巴人旦增巴桑说,那万年冰雪就在C3处,也就是距离顶峰的8848米五百多米的地方,那里往下挖去,可以看到万年冰晶,他曾经在早年一场雪崩中见到过,那场雪崩导致的上面覆盖的厚厚的雪层掉落,那些冰晶漏了出来,在阳光下闪耀着美极了,那应该就是冯晓峰他们要找的。
训练完毕冯晓峰和吴倩无力的躺在睡袋中,也不知道是寒风吹得他们再也不想动了还是今天的训练让他们力竭,现在他们的状态就像任人摆布的玩偶,时不时的眨眨眼。
旦增巴桑倒是一看就习惯了这样的严寒天气,他大口的吃着糌粑,那是一种类似于炒面的东西,粉状,捏在手里,捏成橡皮泥一样的团状,然后吃下一口,这时候他还会从另一个袋子中切下一块风干牛肉,大快朵颐,就好像这里没有海拔七千米,而是在平常的藏民家中,正在过一顿简单的晚饭。
尽管他们运气还算好,经过专业的气象数据算好的天气并没有变得太差,但晚上的风还是大到可以把敞篷吹得砰砰砰作响,如果不是那些粗大到有小臂般大小的样子的铁定深深扎在雪地中,冯晓峰根本就不敢睡着。但这两周以来的训练实在是太累了,为了留存好体力,吴倩和冯晓峰在睡袋中很早就缓缓睡去。
第二天吴倩的设备都留在了C1营地中,后面的环境已经不再适合拍摄了,除了必备的用品,负重应该越轻越好,就连旦增巴桑也减去了很多的负重,他的背包看起来终于是小了一圈。
他们之后的路线是要从海拔7790米的C2到达最后的8300米的C3,在那附近,往下凿出万年雪层,挖出金之灵,万年冰晶。
穿梭在白雪茫茫的山上,如果不是有时候经过有些他人行走过的痕迹或者是留下的东西,根本不知道这是条登山的路,一行人的速度比还是比训练时候慢了很多,旦增巴桑一开始就走在了队伍的最后面,贡嘎朗杰也开始大口的喘着粗气,呼吸的湿润空气很快就冻在了脸上的胡子上,冯晓峰和吴倩的眉毛也是白色的冻雪在上边点缀着,他们已经带上了氧气罩,这样的高度,对于没有训练和适应的人来说,是在生命危险的边缘行走。
到达C2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除了旦增巴桑之外,他们感觉不到四肢的知觉了,他们不得不在睡袋中脱去手套和袜子检查,在极度严寒天气常年生活的人,很多人的脚趾都不是健全的,脚作为身体中离心脏最远的地方,在严寒中血液长期不流通,慢慢的就会被冻伤,但是人并不会感到疼痛,冰冷已经起到了镇痛的作用,而这个时候轻轻一掰,脚趾头就会掉下来。
一行人温暖了身体,让四肢重回知觉,吃了点食物补充能量之后,便勉强在寒冷中睡去,冯晓峰和旦增巴桑准备着迎接明天的冲刺。
第二天贡嘎朗杰和吴倩在他们帐篷处留守,剩余的氧气已经不多,他们将最后两罐充足的氧气交给冯晓峰与旦增巴桑,由他们向最后的几百米发起了冲刺。这天是农历四月二十一,小满,下午一点整。
冯晓峰与旦增巴桑在行进路上,能看见太阳高悬,只是没有什么温度,向下望去能看见层峦叠嶂,下方的云遮挡了一些山的山腰与山脚,但山峰清晰可见,可是一座看起来不远的山,要过去却极度遥远。
旦增巴桑的脸上也有了些笑容,他用藏文跟冯晓峰说个不停,虽然冯晓峰听不懂,但却是吃力的搭腔,显然没有更多的力气像之前那样对话了,之前就交代过,没有了贡嘎朗杰翻译之后,冯晓峰就跟着旦增巴桑走就行,旦增巴桑会帮他带到地方,之后便由冯晓峰来挖掘了。
“旦增巴桑他都做好了遇到风云突变的情况,暴风雪等极端天气,现在看来天气预测很准,很顺利,并不会有什么问题。”冯晓峰开始自言自语起来,周边的风像在和他诉说一样,他想停一停,让旦增巴桑停一停,但是他几乎都要跟不上。
本就艰难的冯晓峰,遇到了更加打击内心的东西,他们刚刚经过的一些帐篷,那些帐篷里面向导旦增巴桑去检查的时候,发现里面有人长眠了,面色铁青,显然失去了生机,冯晓峰没有敢去查看,他看见在还有很多帐篷也似乎有人,他们的归宿就止于此地了,越来越艰难的呼吸,让他不由得想到些不好的事。
海拔上升到八千米,空气的稀薄已经很难呼吸,旦增巴桑也戴上了氧气罩,他们利用冰镐在这个高度上挣扎前行。
冯晓峰不知道在心里重复了多少次的放弃吧,回去吧,别玩命了的挣扎,多少次停下脚步看向还在前行的旦增巴桑,多少次在内心祈求,停下来休息之后,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了,这里是C3处,冯晓峰能看见上头的山顶的模样,山顶已经不再向天际蔓延,就好像用尽全身力气,终于看见了南天门,却怎么也走不上去摸那门一下了。
旦增巴桑让冯晓峰保持呼吸节奏,不要太过于激动,在这样的高度保留下山的体力。冯晓峰还是一屁股坐了下去,他现在再也没有一点儿力气挪动步子了。
起初旦增巴桑还是按照约定,等待着冯晓峰休息完成,挖好万年冰晶,然后返回,可惜冯晓峰试了几次站起来,可一站起来,就眼前一黑,甚至有呕吐样,旦增巴桑看着时间流逝,岌岌可危,改变了之前说好的,他不动手挖掘的约定。
他们钉好安全钉,扣好安全扣,准备开始挖取万年冰晶,冯晓峰给旦增巴桑打着下手,他其实已经完全挥不动冰镐了。
他看见旦增巴桑有力的节奏的挥动着冰镐,开始的冰层并不会特别坚硬,但是随着深度开始向下,每一次的挥动能凿出的冰层就更少更薄,过了一会,旦增巴桑也感觉有些吃力了,于是换了另一只手,调整了姿势凿起来。
“咔哧...咔哧...”冰镐有节奏的掘进。
“向导,你挥动的蛮有节奏的嘛。”冯晓峰笑着说,然后又问“这个需要挖多深啊?”
旦增巴桑也听不懂他的话,他只看见冯晓峰艰难的挂在安全绳上,时不时伸出那僵硬的双手,把挖出来的积雪往旁边刨开,然后又吸着氧气,大喘粗气了。
冯晓峰看着都已经挖掘了八十公分的样子了,这个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挖冰层的速度比他预想的还要慢,甚至感觉有时候那些冰就像石头一般,而每次的挥舞冰镐凿开的是铁矿石。
终于在旦增巴桑挖掘了一米多的深坑之后,冯晓峰看他停住了动作,反而将冰镐前端握在手中,小幅度的敲打起来,之后便停下来了,他凑到那坑边上,从旦增巴桑的后背透过去瞧见了那万年冰晶的模样。
他看见那些万年冰晶确实一眼就能分辨,那些冰晶在冰层中有些白色的晶莹剔透感,当旦增巴桑将他们拿在手上,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更是闪闪发光,像是钻石。
这就是传说中的金之灵,冯晓峰都有些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站起来了,他凑上去给了旦增巴桑大大的拥抱,呜呼的喊叫起来。
他赶紧拿着这些珍贵的材料存放进去他带着的那个黑色的箱子内。
他小心翼翼将万年冰晶存放妥当,看旦增巴桑还在挖着,便好奇,他这是在干什么。
旦增巴桑说着些什么,就把一些万年冰晶用普通的雪块包起来,像是一个雪球一样,然后装在了他的保温杯中,冯晓峰猜到了他在干什么,旦增巴桑也想带点回去做纪念,这个万年冰晶他也许是他第一次拿在手中。不久,旦增巴桑开始填回那个冰窟窿,冯晓峰看见他把那些冰渣子填回那个挖出来的洞里,然后在上面用力地踩一脚。
这个时候旦增巴桑的身后,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冯晓峰以为是他眼花了,这个地方也不会有什么人来捉迷藏了,后边是雪,山,云,没有活物。
上山虽然不容易,但下山就不那么难了,也许跟人的心态有关,下山的时候,冯晓峰觉得甚至能够跑上两步。
等到他们下到C2营地,吴倩和贡嘎朗杰便来接应,他们检查了二人的状态以及氧气和装备,均没有异样之后,他们就准备下到C1营地,休息一晚准备结束珠穆朗玛峰之行。
可冯晓峰心里却蠢蠢不安起来,他总觉得心中不平静的直觉,直到地面开始震动起来。
反应最快的其实是贡嘎朗杰,他比旦增巴桑还要快,他一眼便看出了这是雪崩,他像灵活的猴子拔腿就跑,这时还在反应的吴倩和冯晓峰才看清,是一大块白色的雪在滚动,正扑面而来。
旦增巴桑也反应迅速,他急忙往跑去。他往后望去,嘴里念着一句什么,也露出了之前冯晓峰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的惊慌表情。
吴倩这才发现她的安全绳还扣在刚刚的安全钉上,这是他们在这里等待接应时打下的安全钉,现在这样安全绳反而成为了索命的绳索。她在荒乱中,怎么也无法用冻僵的手解开卡扣,那雪崩越来越近,能感觉到震动了,此时跑出一截的冯晓峰才发现吴倩没解开安全绳。
于是他做了之前他们约定相悖的事,他返回去,解开了吴倩的安全绳。
“快跑!吴倩!快跑!”冯晓峰大喊。
“冯晓峰!”
“去那颗大石头下面!快!”
“向导呢?贡嘎朗杰!”
“快跑!”
“雪崩!是雪崩!”传来些其他人的声音。
“快跑,找掩体!走啊!“
吴倩和冯晓峰来到一块较大的岩石处,这里是他们学习的那急救知识中的一项避灾处,他们赶紧向下挖去,挖一个能够容纳两个人的坑,然后拿出安全钉,准备钉上之后扣上安全绳。
但是等他们挖完那个容纳坑之后,雪崩的声音已经近在耳边,风雪的到来是一瞬间的,周围的光瞬间消失,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沙尘暴。淹没了两人。
在雪崩的铺天盖地的风雪中,冯晓峰实在找不到安全钉了,他只能感到吴倩在巨大的冲击力下被惯性带着站不住脚,一个踉跄就差点跟着雪崩消失,头顶都已经是巨大的流动的雪崩了,马上就要被覆盖,冯晓峰用力拉着吴倩的手,将她从雪崩的惯性中拉正,大喊
“趴下!”
他紧紧的将吴倩护在身下,头顶的呼啸声逐渐变大,雪块掉落在他的身上,砸的他疼痛,他忍住,护住脑袋,直到一块雪块砸中他的头,他轻哼一声,雪崩顺势而行,最终停在了山腰上,随后的山坡寂静无声。
雪崩发生在农历四月二十一,小满,下午三点一十四分,雪崩到来前的前五分钟,冯晓峰还重获新生一般,吴倩也觉得度过了难关,贡嘎朗杰觉得有惊无险,旦增巴桑也如释重负,而一场愚弄命运的雪崩的到来,席卷了每一个人的情绪,摧毁崩塌,直至所谓的希望彻底被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