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洒落在仕兰中学的校园里,将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温暖的橙红色。放学已经很久了,校园里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影,空荡荡的走廊上路明非静静的站着。尽管如此,他仍然能够清晰地听到从班主任办公室里传来的阵阵怒吼声,伴随着“砰砰”的拍桌子声。
在将玲玲送回家后,路明非回到了自己家,但谁知打开房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婶婶那可以把他生吞活剥的眼神,然后他就被婶婶像提溜小鸡仔一样抓住了后脖颈的衣服,扯下了楼并塞到了叔叔车的后座。
而直到他回到了仕兰中学,他才终于想起发生了什么。
“想不到班主任中午就把电话打到家里,将自己早退加早恋这点事全抖落出来了,这可真是……”这样想着,路明非哀叹一声,都不知道是因为苦涩,还是因为无奈。
“路明非,真的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巴德尔自责的声音又在心中响起。
对此,路明非只能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行了行了,你道歉都道八百回了,我都说我不在意了。”
好吧,不在意那是假的,对巴德尔替自己告白这件事,路明非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些埋怨,但经历了今天中午那件事,他和巴德尔同生共死、共同抗敌一场,他却又真觉得这事好像不那么重要了。
路明非偏了一下头,用余光看向了办公室大门的另一侧,此时,陈雯雯正依着墙,正细细品着手中尚未读完的《瓦尔登湖》,在夕阳的余晖下,她仍旧和之前一样,那么的恬静、神圣而又美丽。
唯一和以前不一样的是,看到路明非时那应该露出的礼貌性微笑不见了,或者说从自己来到这里的那一刻起,她就从没看过自己一眼。
和路明非这个罪魁祸首不同,陈雯雯之所以这个时间还会在这里,是因为她是指控路明非最有力的证人,和被路明非这个“凶手”摧残的受害者。
“真的结束了啊。”看着此时的陈雯雯,路明非心中升起一丝苦涩的情绪,但这种情绪还没酝酿多久,彭的一声,教职工办公室的房门被打开,而他的视线也在这一刻被阻断,视线重新捕捉到的,是班主任那张严肃而又冰冷的脸,就像刚从冰柜里取出来的一样。
“路明非他婶婶,这事情没得商量,路明非两次无故早退旷课,今天更是在教室里当中告白,严重扰乱了课堂秩序,按照校规,我必须给路明非停学一周的处分!”班主任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充满了不可逆转的威严。
停学一周?这……这也太严重了吧?您看这……不能商量商量嘛。”面对班主任仿佛要吃人的目光,婶婶的声音却显得格外柔软,像极了一只摇尾乞怜的哈巴狗,全然不见在家中那副河东狮吼的威风模样。
班主任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镜片上反射出一道寒光,语气不容置疑:“学校有学校的规定,早恋本来就是不被允许的,更何况他还当着全班同学的面……”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班主任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传来的一声尖锐刻薄的嗓音打断。路明非不用回头也知道,这声音的主人一定是陈雯雯的妈妈。
只见一个打扮精致入时的女人踩着高跟鞋走了出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她上下打量了路明非一番,眼神中满是不屑和厌恶,仿佛路明非是什么肮脏的垃圾一般。
“我家雯雯可是好学生,成绩优异,将来是要考清华北大的,怎么可能看得上这种不学无术的差生!”女人尖酸刻薄的话语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地扎在路明非的心上。
婶婶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原本强忍着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猛地转过身,指着贵妇的鼻子破口大骂:“我说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家明非招你惹你了?什么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家陈雯雯就真的是天鹅了?我看也不过如此,说不定背地里还不知道和多少男生勾勾搭搭呢!”
“你!你血口喷人!”陈雯雯的母亲气得脸色铁青,指着婶婶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你也不看看你那宝贝侄子是什么德行,整天就知道逃课上网打游戏,学习成绩一塌糊涂,还好意思肖想我们家雯雯?也不怕癞蛤蟆吃多了,撑死自己!”
“哎呦喂,我算是长见识了,合着你家女儿是什么天仙下凡啊,我家明非追求她,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我呸!你家女儿学习好是吧?学习好就能为所欲为了?我家路明非从来都乖巧懂事,今天怎么就突然那么大胆跟你家女儿告白?我看啊,指不定是你女儿自己勾引我侄子在先!”
婶婶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乱飞,活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够了!”班主任终于忍无可忍,他狠狠敲着办公室的铁门,刺耳的声音在整个走廊上回荡,“这里是学校,不是菜市场,你们要吵架给我滚出去吵!”
班主任的怒吼暂时镇住了两个女人,但她们仍然怒目相视,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而这个时候,一旁一直不说话,犹如透明的叔叔也终于上前拉住了婶婶,勉强找回了一点存在感。
“好了好了!你就别在学校里给老师添乱了!有什么话回家说。”
说罢,他又转头对着班主任点头哈腰地赔笑道:“老师,我们知道了,您放心,在停学这一周里,我们一定好好教育路明非,让他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保证他回到学校后,会做一个品学兼优、热爱学习的好孩子!那……那我们就不打扰老师了。”
说罢,叔叔便一边低声下气地安抚着婶婶,一边拉着她向学校外走去。路明非自然也默默地跟在后面,但刚走出两步,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目光再次飘向了陈雯雯。
她仍旧低着头,专注地盯着书本,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更没有分给他哪怕一丝一毫的眼神。
…………
回家的路上,车的后座仿佛变成了婶婶的专属演播台。从学校门口一路到家门口,婶婶的嘴就没停过,像一台永动机一样输出着她的愤怒和不满。
“你说说那个女人,穿的人模狗样的,说话怎么就那么刻薄!什么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她家女儿是金子做的啊?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要不是家里有点臭钱,谁会把她放在眼里!”婶婶唾沫横飞,恨不得把陈雯雯的妈妈从车窗扔出去。
路明非缩在角落里,低着头一言不发。他早就习惯了婶婶的咆哮,每次遇到不顺心的事,婶婶总是能找到各种理由和借口发泄一通。
“还有那个班主任,拽什么拽!不就是个破老师吗?要不是看他还有两年就退休了,老娘今天非得跟他好好说道说道!”婶婶越说越激动,仿佛班主任是她的杀父仇人一般。
路明非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个时候最好什么都别说,就当自己是空气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