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字码头上灯火通明,李鉴在房内喝着一碗鱼肉粥,一边询问何冲下午查到的事情。
李鉴:“有眉目了吗?“
何冲拿出一张纸铺在桌上示意给李鉴看,“启禀殿下,略有眉目了,这是在起居官遗物里面搜到的一些物证,”指了指边一个框格里的,又指了指右手边的框格“这是拷问了那厢军的伍长又从那厢军的行囊里找到的一些东西。”
李鉴看着薄薄纸张上的细蝇小楷,指出其中一处问道:“起居官的行囊里发现这块铜牌是藏在哪里?”
何冲思量了一下,回答道:“是被缝在贴身衣物的内衬里,兄弟们好一番摸索才摸到那硬物,如今两处证据都归在一处严加看守的舱房内,殿下可要瞧瞧?”
李鉴点点头,“不急,这厢军行囊里面发现的书信你看了是写给谁的?”
何冲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没接到殿下您的吩咐末将不敢擅自做主拆开来看,只是伍长说那憨货平日里家书也不大写,这一个月来竟有数封书信。”
李鉴:“走,去看看。”
小太监点亮几盏羊油灯将不大晦暗的舱房照的明亮起来,然后退出房门守在门口。
房内剩李鉴和何冲两人,何冲拿出刚刚提到的铜牌递到李鉴手中,“殿下您看。”
李鉴接过来,是一块比拇指盖略大一些的铜片,一面刻着火焰,一面刻着水纹,透露出一股不可名说的诡异来,端详了半天也没看出来有什么名堂。
何冲又把那厢军的书信拿出来给李鉴看,“一共是三封,属下们都没有打开看过。”
李鉴嗯了一声便按照日期拆开。
“正贤吾弟,端午安康,汝父汝母汝子汝妻亦安。闻言那人日前已启程回京,先生告于汝,需尽早行事,待那人回到京中则万事皆晚矣…”
李鉴在先生两个字上摩挲了一会儿,那人想必是指的自己吧。
放下第一封信打开第二封。
“正贤弟,汝父汝子汝妻今尚安。先生告于汝,已安排汝等运河沿线运输粮草,伺机行事,汝母前几日偶感风寒不可久拖…”
第二页的字迹上有水渍阴干后的痕迹,莫不是那人看的时候哭了?
继续打开第三封信,正楷小字已变成米芾的狂草。
“薛太勇,汝父母妻皆染疫不治身亡,汝子尚不知可安,那人到景城之日便是汝子身亡之时,且自度量何为…”
最后一封信上面水迹更多,纸张褶皱很多,一看就是被揉成团又被铺平数次,李鉴开口问道:“他们那个伍长在哪儿?”
何冲:“已经被属下在最底层看押了起来,需要带过来吗?”
李鉴:“不用,你带我过去。”
何冲在前面带路,小内侍在一边提着气死风快速跟上,何冲边走边回头朝殿下说道:“殿下,底下空气不大好,动过刑了,待会儿要委屈殿下了。”
李鉴一记毛栗子敲在他头上“本宫看你等会才是要委屈下了,带你的路别废话。”
一行人转过几道弯,下到船舱最下层,昏暗仄仄的房间内,豆芽大点的灯照在那绑起来的人身上,受不住刑已经昏死过去。
何冲叫属下把人给放下来,靠墙角上,泼了一瓢凉水把人弄醒,又给李鉴搬来一个凳子,把风灯照在那人脸上。
船舱里还剩何冲和另一个下属,其余人已经远远的退了出去。
李鉴仔细打量着那人,约摸四十岁年龄,常年风吹日晒皮肤黢黑,嘴角不知是受刑还是干的已经裂开,虽是伍长却和那些普通的厢军也无甚区别。
本朝的太祖高皇帝收诸藩镇兵壮勇者入禁军,余留本州备役使,谓之厢军。整个大周朝的军队数量一百万里面起码有六十万是厢军,这是一个相当庞大的群体。厢军的主要补充兵源来自三个:获罪流放的罪犯,离乡无田无地的难民,禁军比武武技不合格者亦降为厢军。厢军平时也做苦役,战时作为补充禁军的兵源,运输物资,修缮防御等。
“本宫亲自审问你,如果胆敢撒谎,你的一千兄弟明天早晨日出之前和你一起见阎王。”
那伍长吓的一哆嗦愣在当场再无反应,被何冲抽了一巴掌才回过神来,忙点点头。
李鉴:“你叫什么?”
伍长:“小的叫隋大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