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过了几秒,又像过了几个世纪,短暂的交谈声在薛万的耳边响起,战友们放开了对他的压制,他睁开眼,看到了一双战靴,和穿着战靴的年轻人。薛万认识他,他是守备大人。
“你怎么了?”
简单的话语滋润了汉子平静待死的心,原来在这城墙之上,也有人在意我的感受。薛万没有起身,而是直接跪在了柳毅身前,哭诉道:“大人,小人的父亲就在城下,请大人不要在放箭了。”说罢,“咚咚咚”几个响头。朴实的猎人用着最朴实的手段祈求着微弱的光。
柳毅先是示意徐晃停止放箭,本来他就在放箭和不放箭之间纠结,这下也好,然后弯腰将还在咚咚磕头的薛万扶起,“不要磕了,你的心情我能理解。”
薛万局促的站起身,看着眼前的年轻人面色铁青的望着城下填河的百姓。柳毅没有吩咐,他也不敢乱动,连先前的眼泪也不敢擦拭。他在心里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现在的他更加不想死了。
虽然在雨季,护城河的水位相较以往却低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冬季土地干燥的原因。又没了城墙上箭雨的阻拦,不到两刻钟,北门城门前的护城河就被填平了一大片,马上就要接近北门吊桥了。
薛万还站在柳毅身边不远处,僵直地站姿让他有些难受,但他还可以坚持。这时他看到柳毅将徐晃叫到身边,嘱咐了几句,随后徐晃便来到他的身边,“拿起你的武器,跟我下城楼。”
薛万听命赶紧抓起之前因挣扎打斗而散落在地上的短弓和箭矢,疾步跟着徐晃走下城楼。他想问要去哪里,干什么,但是他不敢。
走在前面的徐晃好像猜到了他的心思,停下脚步回头对着徐薛万说道:“大人命我等在护城河填到城墙下的一瞬间,放下吊桥、打开城门放百姓进城。救不救的了你爹,就看天意了。”说完也不等薛万答复,径直走下城墙。
薛万本以为父亲必死,如今听到还有生的希望,眼泪再次溢满眼眶,他转身抬起头看向城墙高处站立的柳毅,擦了擦眼泪,心里好像坚定了某种信念,然后跑着追上了徐晃。
不一会之后,填河的百姓只听得城墙上鼓声震天响,伴随着无数箭矢破空的声音,就在他们惊恐等待着箭矢刺入身体,等待着周围人的惨叫,等待着死亡之时,又听到“哄”的一声,北门的吊桥被守军砍断拉索,砸在了地面上,而其后的北门城门早已打开。
短暂迟疑后,看到生的希望的填河百姓,不顾身体的疲倦,发挥出了今生最大的速度,向着北门奔来。不间断的箭雨落在鲜卑的军阵前,隔开填河百姓,意图阻止鲜卑军乘机冲击城门。
鲜卑军阵内也顿时响起阵阵马蹄,冲击的准备瞬间做好,但鲜卑统帅於仇满制止了他们,他已经算出就算现在骑兵冲击,守军也是来得及在冲击到达之前关闭城门的,这样只会造成无谓的伤亡。现在护城河已经填平大半,北门吊桥已经损毁,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不会让手下的士兵轻易送死,这直接关系到他的地位和他的部落的存亡。况且他发现北门守将似乎很在意这些汉朝百姓的生死,而这种百姓他还有不少,更好的点子已经在他心里浮起。
当然鲜卑军虽然没有乘机冲击城门,但箭雨是少不了的。等到北门再次关闭时,一千余填河百姓只跑进来六百余人,城外的土地被鲜血所染红,一道道的向着城门口汇集。柳毅在城墙之上看着这血色的“扇面”和无数散落的尸块,强忍住胃部的不适,双手紧紧的摁在城墙上,早已被割破了也没有发现。
薛万的父亲成功逃入了城内。吊桥打开之时,他离城门不远,虽然摔了几个跟头,但还是有惊无险的跑入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