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骑划过大地,视野之间,一片苍茫的颜色。原本就有些阴暗的天色,又飘起了丝丝细雨,乘着狂风,所有的一切都在激荡、飞扬。
五万鲜卑精兵无声的矗立在定州城外一箭之地,像一朵黑云要将整个城池吞噬。而后,“砰”的一声传过来,似一声,又似万千声,混在了一起。
无数把战刀,同时拍上马鞍。过了数息,又是一下,虽然单调,但沉重的拍打声像是敲在每一个人的心跳上。
“契( k??r-~k??t-,鲜卑语:杀)”
“契( k??r-~k??t-,鲜卑语:杀)”
“契( k??r-~k??t-,鲜卑语:杀)”
北门之上,新军的一个小兵薛万,紧紧握住了手里的短弓,在这一阵一阵拍击声、喊声中浑身战栗。他原本只是恒山上一个普通的猎户,靠着打猎为生,到了鲜卑打了过来,他被流民裹挟着来到了这定州城,再又因长得壮实会拉弓被选入了北门新军。他想告诉自己浑身战栗只是因为兴奋与紧张,但真实的恐惧骗不了任何人,也骗不了自己,在那些血与火燃烧的日子,他也见到过无数人被砍杀在地,血流成河的景象。现在他好像又看见了。
“万死不退,杀”
“万死不退,杀”
“万死不退,杀”
耳边传来战友们稍显凌乱的呐喊声,薛万也急忙跟着大喊起来。他用尽全身力气,似乎要将全身的恐惧都喊出,他只是个想活着的人而已。定州城上,人山人海,定州城外,也是人山人海,没人会理会他,没人想知道他杀不杀得到人,就算他被杀了,想必也将是乱葬岗的一员,无人祭奠。他不想死。他最后成功了,团结一致的呐喊声压住了心底的恐惧,他的身体不再战栗。所有人又在静静的等待命令的鼓声。
鲜卑军还是没有发起进攻,而是驱赶着上千身着单衣的汉朝平民来到阵前,逼迫着他们搬运石块、木料去填平护城河。中山国虽然尽可能提前安排周围村县的平民入城,但还是有不少人被鲜卑军搜罗到。
汉朝平民们或推或搬来到护城河旁,薛万听从命令开始放箭,只射地,不射人。平民开始骚乱,想沿着护城河向定州城南奔逃,但很快就被鲜卑军镇压,数十人被射杀,鲜血开始染红大地。平民们无视城墙上下来的箭雨,继续填河。因为他们知道城墙来的箭,不杀人;背后来的箭,真杀人。
刚射过三轮箭的薛万,眼睛突然睁得欲裂,他一边“啊、啊”的大喊,一边来回奔跑着阻止战友们继续射箭,他想说些什么,但突然的情绪让他丧失了语言表达能力。他看到他那老父亲,他那不愿来定州城的老父亲,他那被他安排在山里的老父亲,也在被鲜卑胁迫的平民当中。他的老父亲要死了,他恨自己为什么不再坚决一点将他绑来定州城,他恨自己为什么不留在父亲身边一起躲在山里。无数的情绪冲击着他的脑海,他悲痛异常,他无法言语。
很快他被身边的战友制服,“发现一个鲜卑探子”“内奸”之类的议论声传入薛万的耳中,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辩解,但剧烈的挣扎更加坐实了他的身份,战友们的力气越来越大,将他死死的摁在地上。这下子他也要死了,,,也好,黄泉路上陪着父亲,不要让他老人家一个人孤单。薛万认命的闭上眼睛。
“放开他,让他站起来回话。”“守备大人……”“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