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开眼,已经是熟悉的陈设了,沉木雕花的床顶,厚重如云的帘帐,散发着淡香的被褥沉沉的盖在身上。
元戥掀开被子,屈膝看了下左腿,腿面光滑如镜面,连根汗毛都不见,已然恢复如初了。
甩了甩依旧沉重的头颅,他刚坐起身,便听得窸窸窣窣的动静。
帘幕被拉开,侍女静悄悄的站在床头,边不逾一脸紧张的盯着他上下打量。
“身上没带药,只能将你打晕扛回来了。就你这体格,不能受伤不能流血的,还想去刀剑无眼的战场,我都不知道如何说你……”
看元戥只是任由他喋喋不休,定定看着他也不说话,边不逾也沉默下来。静了半晌才道:“你这到底是个什么病,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血一流就止不住。”
“用了药止住血,不也是连疤痕都没有吗。”元戥无所谓笑笑:“正所谓有得必有失,天下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呢!”
“啧,你小子!”
元戥起身下床,身后侍女连忙束起帘幕,他绕过边不逾走到床边铜镜旁,无所谓笑道:“就因为我不能受伤,祖母就好像把我当深闺小姐养了,哪个大男人房间里放铜镜?”
镜子里是一张白净英武的面庞,眉如远山,清越昂扬,眼睛亮如星月,鼻峰高挺,唇如涂丹。美则美矣,就是硬朗不足,清俊有余。
叹了口气,元戥转头看向边不逾,“我那几个哥哥也是小妹小妹的叫我,不仅是这张脸,还因为这体质。可我六岁就开始习武,一同习武那些人,他们哪里比得过我?这世间,天资比我好的,未必有我勤勉,比我勤勉的,未必有我这天资!当然,我天资和努力,都是无双的!哈哈……可是我一点实战经历都没有。哪怕有碾压的实力,我根本不敢同他人打斗,打架就流血,流血就会死!”
“所以,今天这次拼杀,很爽,很尽兴!少爷我很开心!祖母罚我,我便也认了!”
“不逾哥,你说,如果一辈子,甚至不能冲动一次,我这样的人,活着有什么劲呢?”
边不逾上前拍了他肩膀,不知该如何去劝。
“你不若想想我,我这样的倒霉……”
“哥,别人的苦,从来都不是让人获得安慰的东西。拿你的遭遇让自己心里平衡?就算你不是我义兄,我也绝做不出这样的事!”
元戥挥手打断他的话,站起身拍边不逾的肩膀:“你提起那些痛苦,心里也不必会好受,我再难受,也不想自己的兄弟用伤疤哄我。”
边不逾扯了嘴角,放出些笑意:“你小子,也算长大了!”
“是啊,现在不用你带我去勾栏,我自己便会寻去处!”
元戥手里还抓着海口杯把玩,饮尽杯中水,把杯子放在红玉桌上,戏谑道:“今晚不如陪兄弟去散散心?当然,兄弟呢必不会跟嫂子讲!”
正在两人说笑间,一个服侍祖母的丫鬟走了进来,向二人行礼后说道:“两位少爷,老夫人请你们过去一趟。”
听到这话,元戥有些疑惑地看向丫鬟,只见她一脸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这时,一旁的边不逾轻声说道:“你昏睡的时候,祖母来过,十分担心你。”
元戥听完这句话,心中不由得一阵慌乱。他知道自己受伤必然瞒不过祖母,这一次一定是让祖母十分挂念。想到这里,他感到一股温暖涌上心头,同时随之而来的也有自责。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然后对丫鬟说道:“好的,你且去回禀祖母,我和不逾马上就过去。”
说完,他转头看了一眼边不逾,两人相视一笑,随即一同前往祖母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