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灰溜溜地跑回来取元宝,老板见我拿整票都不找零,心里一阵感动,这一感动就要送我点什么东西。果不其然,他从香火区拿出一盒十根装的线香:“大哥你人真好,我送你盒我这最好的香吧。”
我几乎是向香火区一瞟便断定老板说的是真话,因为那种香是所有香里标价最贵的。
等我回到土地庙前,黑白无常早就等候多时了。
打眼儿一看,两个鬼差真的跟书上画的一模一样。七爷白无常谢必安又高又瘦,脸上白的跟纸一样,嘴里的舌头耷拉着快垂到地上,头顶一只写着“一见生财”的纸帽。八爷黑无常范无咎又矮又胖,晒得黢黑,一脸凶相,他的纸帽上面写的是“天下太平”。
我头回儿见两位鬼差,一激动从兜里掏出一包南京来:“两位鬼爷有烟瘾吗?”
王老五适时插嘴:“给我来一根。”
我白了王老五一眼,七爷笑呵呵地说:“我们不抽烟,抽香。”
抽香?我从袋子里掏出那包香:“这香要吗?”
白无常没客气,伸手要了两根。等我点上后,俩无常一人一根开始猛吸烟气。
等他俩都吸完了,八爷面带不悦道:“走吧。”
我见黑无常一脸不耐烦,于是挨到王老五旁边:“你们打黑无常啦?他咋这么厌烦呢?”
“没事,”王老五压低声:“范无咎是因为长得太矮被淹死的,他从刚死的时候面部表情就一直是就这样,习惯就好。”
“噢。”
确认八爷不会无缘无故突然给我一拳之后,我凑到八爷面前:“八爷你的勾魂铁链呢?”
正在寻摸东西的黑无常一怔,我看见他的大肚子都哆嗦一下。
“哼。”黑无常把挂在腰间的大铁链子“扑棱”抖搂出来,在我面前晃了晃:“这叫‘勾魂锁’,是用来钩鬼锁骨的。”
“那种胖的钩不住锁骨的鬼怎么办呐?”我提问道。
一边的白无常突然开口:“我这里有脚链,专门用来押胖鬼的。”
“钩锁骨疼吗?”
“废话,鬼又不是没有知觉”
看来胖还是有好处的,不仅能在发饥荒的时候多活些时间,死了也能少受点罪。这样一对比,那些为了吸引异性而专门使锁骨更明显的俊男靓女们不仅生前要受罪,死了也要受罪。
一想到这,我下意识把衣服往下扯了扯,白无常眼疾嘴快道:“你那样的锁骨就能钩住。”
“什么?”黑无常听闻,职业病发作,舞着勾魂锁就要来取我性命。
“别真钩他的魂啊。”白无常伸手阻拦。而我则来回游走以躲避黑无常的铁链。我们三人乱哄哄地闹在一起,简直像是某三流话剧的表演现场。
“行了!”哪吒在一旁忍不住阻止。
黑无常的动作停下来了:“这位小姐……”
我窃窃私语:“他是男的,他是男的。”
“啊?噢,这位公子是……”,黑无常换了人称代词。
“报应飞捉元帅金吒与惠岸行者木吒是我的兄弟,降妖伏魔大元帅、托塔天王是我的生父,度厄真人与燃灯道人是我的师爷,我就是中坛元帅、通天太师、威灵显赫大将军、三坛海会大神哪吒。”
哪吒跟崩豆似的把自己的上三代都报出来。随着他每报一个名号,我看着白无常的脸就黑一个度,黑无常的脸则白一个度。
等哪吒全报完,黑白无常己经成了白黑无常。他俩颤颤巍巍地异口同声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人宥恕。”
“你俩是一个训练营里出来的吧?”我看着俩鬼一脸谦恭的样。
“快带我们去地府吧。”
俩鬼差又异口同声道:“是。”
在俩鬼差施法的时候,我感到一阵空虚,“王老五呢?”我四处打探。
“他把你的那包南京拿了就跑了。”哪吒悠悠道。
“什么?”我一掏左兜,果不其然,那包南京已经消失不见。该死的王老五,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买包好烟,平时我都抽红塔山的!
再一掏右兜,我心又一凉。王老五连我的几张毛票都给顺走了。
“真不是人呐!”我愤懑着。
“小兄弟,跟着点。”白无常呵呵笑道。
“你别笑了,怪瘆人的”,我和哪吒跟在俩无常的身后。
“我本来也不是人啊。”白无常还是那副笑脸。
我和白无常一边走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我从他怎么死的到地府公务员的基本待遇全问透了,白无常也事无巨细地把我的问题一一回答完毕。到后来他甚至把黑无常生前喜欢他村东头靠磨豆腐为生的老李头家的黄花大闺女都告诉我了,急得黑无常一个劲儿地翻着白眼。
我们越走天越黑,越走天越黑,直到天黑得连月亮都看不见了,我才察觉不对:“七爷我们这是到哪儿来了?”
“这是阴阳两界的交界地带,再往前走走,我们就到鬼门关了。”
果然,在几分钟后,我便远远的看见一座古代模样的大城,凑近了看,城门上的大牌写着“幽门地府鬼门关”七个大金字。城门的左右两边分别站着牛首人身与马首人身的两名护卫。
那名牛首人身的护卫手持一柄钢叉,和闰土用的那柄简直如出一辙;马首人身的护卫则手持一杆眉尖刀,目光坚定,好像一名坚信“孙悟空上身”的义和团成员。
他俩的特征特别明显,除了牛头马面我实在想不出,在这偌大的地府里还有哪对兄弟是长着动物脑袋的。
一行人来到城门口,黑白无常齐声对牛头马面道:“我们回来了。”
马面说:“这回儿来了两个新鬼儿啊。”
牛头磕巴着说:“路……路……路引。”
得,牛头还是个结巴。
我把路引交上去,却见黑白无常已经和牛头马面聊起来了。
黑无常冲马面说:“他俩都不是鬼。”
白无常则对牛头说:“哥们,你的结巴怎么又加重了?”
马面回:“那他俩是什么?”
牛头回:“你……你……你管的……的着吗?”
等黑无常把哪吒的身份说出来后,牛头马面都来拜见哪吒。等白无常把我的身份说出来后,牛头马面齐声说:“你进地府要交钱。”
“为什么?”我诧异道。
“因……因……因为你的师……师……师傅铁……”牛头急得脸都憋红,愣是没有说出一整句完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