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晨有些吃惊:“我为什么不会这么做?”
苏子喝了一口咖啡:“我不是包庇我的父亲,是他真的没有错。退一万步讲,如果苏云庭有什么过失,那也是他应该承担的,而且应该承担得起的,因为他选择了这个职业。即使他因此而免职,以他的医术,你认为,他会没有用武之地吗?我说的重点是,退一步天堂,进一步地狱。”
陈晨也喝了一口咖啡:“你说。”
苏子放下杯子:“如果你不去解开这个疑惑,会是你一生中的煎熬。解开这个疑惑,牵扯到方方面面,使你辨不清真假善恶,难道不是另一种煎熬?”
陈晨不解:“此话怎讲?”
苏子一笑:“因为有了亲情的牵绊吧。你一心为了所谓的报仇,而丧失了理智与思考。你信了李礼,因为李礼爱你,爱的死心塌地、义无反顾。那你了解李礼都做了些什么吗?李礼用钱收买李礼的堂姐,护士李黎,韦医生许诺李黎普外护士长的诱惑,加上婚姻的承诺,李黎便答应了李礼的求助。韦医生为了扭转在医院“不得志”的局面以及贪恋李黎的年轻貌美,也答应了李礼的交易条件。而你呐,确实信了李礼,也信了他们所讲的一切,从此怀疑一切,怀疑真诚、善良、公正,无视于自己的前程与幸福而深陷其中。你偏听偏信有企图者的一面之词,而迷失了自我。可话又说回来,你不知道医患纠纷,举证责任倒置吗?你为什么就不能通过正规渠道找一下外科主任余赢,看一下手术录像呢?你要和薄文比,且不说,你的出现就已经迟了,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十五岁,我十三岁。那个时候你在哪里?你不但智商不在线,情商也不在线 ,眼界也很局限,最主要的是有一个词叫格局。还有一个词叫懂得。你既没有格局,也不懂我。唉!让我的确没有想到的是,没有父母的管教,有的人真的会长歪。只是你不自知罢了。”
苏子噼里啪啦、劈头盖脸的一番说教,陈晨的眼里就有了泪光:“你说你不喜欢我,不喜欢我,你能眼睛都不眨一下把一百万借给我?你说你不喜欢我,不喜欢我,你一次又一次的去给我开家长会?你说你不喜欢我,不喜欢我,你建议我继续做房产中介?你说你不喜欢我……”
苏子厉声呵斥住了他:“够了。你还好意思说?你知道吗?你的出现,给我的生活造成了怎样的困扰?怎样的混乱?我一度以为你是我爸的私生子。私生子,你知道吗?我一遍一遍的说服我自己,让我自己接受你,然后照顾你,像照顾苏瞻一样照顾你。我之所以那么爽利的把钱借给你,我是把你当成了哥哥一样的存在。我变得诚惶诚恐、谨小慎微,我怕我做的不够好,我怕我的家庭鸡飞狗跳,我怕我的家庭分崩离析,我怕我失去我所拥有的一切。”
苏子的眼泪决堤似海。
陈晨抹了一把脸,直直的看着她,他有些不知所措。他第一次看见那么坚强、自信的女孩,哭的梨花带雨,哭的涕泪滂沱,哭的歇斯底里。
他知道了,她的眼里没有他,她的心里也没有他。那只是一个小女孩像守护自己心爱的玩具一样守护着自己心爱的爸爸妈妈、守护着自己的家。倔强的、不遗余力的守护着。因为,她深深的爱着父母,爱着家。一如自己一样,为了爸爸妈妈的离世,久久不能释怀,不辩真伪的想为他们做点儿什么一样。
陈晨失魂落魄的转身离去。
一转身的瞬间,他的眼泪不争气的滑落下来。
是啊,如果换做是自己,自己也会不遗余力的去维护自己的爸爸妈妈,也会倾其所有的去守护那个家。只可惜,爸爸妈妈又在哪里呢?哪里才是家呢?没有爸爸妈妈的那个屋子算是家吗?
他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他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要向谁诉说。
累了。他坐在路灯下的马路牙子上,仰头望着璀璨的星空,望着楼宇间流光溢彩的霓虹,近前,是疾驰着的车来车往,行人匆忙的脚步。还有匆忙而过的人影以及一地的月夜清辉。
陈晨不禁悲从中来:父母不幸身亡,小姨和姨夫又是粗人,没有过命的朋友……
手机响起,陈晨没有去接。
手机没有挂断的意思。
陈晨只好接起来,他没有说话。
苏子:“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陈晨有些恍惚: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但他说不出口。
苏子:“我回顾了一下我们相识三年多的点点滴滴,我现在能够理解老苏了,那应该是一个父亲的承诺。也请你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陈晨沉默不语。
苏子挂断了电话,又给他发了一条微信:不管你怎么想、怎么做,认识你,不后悔。晚安。
陈晨刚刚收起的眼泪,又一下子掉了下来:她是要和他断绝联系吗?她是要用这句话和他告别吗?
他下意识的回了一条:认识你,不后悔,晚安。
苏子在忐忑不安中回了家,她之所以给陈晨打去了电话,又发了短信,她知道他没有什么亲人、朋友、同学,没有什么人可以倾诉,也没有什么人愿意倾听。一如她自己也没有什么人可以倾诉、亦没有人愿意倾听一样。
她是怕他出什么意外,做出什么傻事。如果是那样,她真的不能原谅自己。虽然,他要做的、将要做的,可能会伤害到她的父亲以及她的家人。
躺在床上,苏子有些后悔,今天,她没有付款,不但没有付款,而且,还愤愤不平的想,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惯着他了,结果,怎么样?惯出来个白眼狼。
现在,她睡不着,她后悔自己的做法。一是,她照顾了他那么久,他们的关系不差。二是,老苏说,陈晨这孩子不错,就是受了别有用心之人的蛊惑,才这样做的。她后悔,后悔自己的疾言厉色,她怕他想不开,如果他走极端,那将是她一辈子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