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别这么激动。我下面说的话，你也不许激动，也不许生气。你先答应我。”

李子木放下筷子，心情紧张地看着妹妹。

“出了什么事？说吧，我保证不激动不生气。”

小春把头探过来，轻轻地说：“姐，我怀孕了。”

“啊？！”又是一声惊叫。

这下李子木顾不了同学们投来的眼光了，连忙把自己的饭盘和妹妹的叠在一起，匆匆拿去处理区放好，然后牵着妹妹就大步走出了饭堂。

走到饭堂对面的足球场看台处，李子木看了一下四周，才一把拉过后面跟着的小春，直接走到看台的台阶上坐下。

“你说的是真的吗？怀孕？”

“是的，姐，我和大伯大妈还有哥嫂已经说了，我要结婚。我要和阿伟一起去南方生活。”

“可是，你才十九岁。我不是给你们约法过三章的吗？”

“这事，哪是自己能控制的呀。”小春嘀咕道。

“什么？”李子木问。

看小春低头不说话。李子木不知是急的，还是太阳晒的，满脸都是汗。

“你真的认为自己找对了人吗？你确定你真的做好了当一个妈妈的准备，包括经济准备，心理准备吗？

南方那么远的地方，为什么要嫁到那么远的地方？你这么小，就怀孕结婚，还嫁到那么远的地方，我怎么同你去世的爸妈交代。”

李子木说着就哭了．

小春此时也已经哭起来了。

“姐，你知道吗？从小，我的爸妈就不停地争吵。我只要是夜里醒来，就听到他们在吵架。后来，我到了大伯、大妈家，我以为我有一个家了，可是大伯、大妈也不停地吵架。

我住在哥哥、嫂嫂家，哥哥、嫂嫂也为我吵架。姐，我真得好害怕呀！白天怕她们骂我干活不好，夜里怕他们互相骂对方！

你把我带在身边，我知道你很不容易。我想要独立养活自己，可是我在酒楼打工也很不容易，内心总是害怕那么不规矩的客人骚扰。

直到我遇到阿伟，他比我大七岁，既像父亲又像兄长一样保护我，让人感觉生活还是安定的。

姐姐，我想有自己的家了，无论贫困还是富有，我想有自己的家，不要再寄人篱下，我想要离我们原来的那个爱争吵的地方，远远地，越远越好！”

听了小春的话，李子木的内心无比心痛。她只能抱着妹妹，两姐妹相拥着在体育馆的看台上大哭不止。

虽然对小春的这段婚姻，李子木一直很担心，也明确表达了并不赞同。小春小小年纪，就要远嫁他乡。每每思及此，李子木都觉得是她的失责，没有照顾好妹妹。

但是李子木知道小春骨子里也是很倔强的。得知小春回趟家，自己的父母和哥嫂竟然都没给小春一分钱，李子木内心很无奈。

她把存折上的钱全部取了出来，又和小春一起请了宿舍的姐妹们吃饭，大家听说小春要结婚了，都尽力地凑了份子钱。

李子木送小春回去的时候，把两万块的零零碎碎的钱，放到小春的手上，千叮万嘱，叫她一定要缝在内衣贴身处，不要弄丢了。

这些钱是李子木这么多年拿奖学金、在校报上发表文章，又坚持做五份家教、建宿舍小卖部、帮人跑腿打水买饭……一点点积攒起来的。

送走了小春，李子木口袋又空空了，回到了解放前。胡旭东已经来了几次信，说林洋那边已经不需要汇款了。林洋的弟弟已经工作能赚钱了，家里的经济条件也缓和了。还说林洋考取了研究生，积攒的钱也够读了，费用已经不是问题了。

期末考试后，李子木拿到了家教工资。给胡旭东汇了最后的一笔款。从邮局出来，李子木又拿到了江边，这次，她没有将这张汇款单放入漂流瓶。犹豫几次后，她最后还是将这张汇款单夹进了随身带的《简.爱》里，就当它是一个纪念吧。

江水一如既往地往前流淌，它不会因为哪一个人的心伤而停下向前的脚步。江中心的货轮来来往往，也在缓缓地向前移动。远方的断桥，不知不觉中已经合臂了。想来，大桥合拢开通的日子不远了。

其实，日子每天向前，世界每天都在变化。她和林洋，都在努力地迈开脚步，努力地向前。

“我的青春、有林洋的青春，真得结束了。”子木对着滔滔的江水大声地喊道：“林洋，你还欠我一个‘再见’。但是，今天，我要和你说‘再见’了！林洋，再见了！李子木的青春，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