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赏心悦目的长公主离开,谢嘉宾屏退了众人,留下甄小宓,先问了结命咒的事。
相比黑发童颜五柳长须的海蟾真君,神符真君明显老态许多,或者说神符真君的样貌才是正常老年人的样貌。
当然与寻常老头不同,神符真君的精气神老而弥坚,不恣意外泄,也不刻意收敛,颇有些道法自然的意味。
“结命咒,道侣之间,心心相印,互相起咒,才有同生同死之效。仅仅一方起咒,效果难说,不然道法岂非太迁就我辈凡人?如果对方境界高深,超过公子许多,或许也能起到同生同死的效力。”
神符真君说话不疾不徐,听来悦耳随和。
“不瞒真君,我武艺低微,不到七品,比对方差了许多。”
“谢公子莫要诓我,以谢神君的明睿果决,应当不会给人下咒的机会,我看公子身上有禁制,即便拿了你的血肉,也伤害不了你本人。”
神符真君没必要哄骗自己,可谢嘉宾确实不知道神君大父什么时候对自己的身体做了手脚。
境界太低。
“其实,伏攸归取的那根头发不是我的。”
他看到那根头发末梢有点白,应该是甄小宓的头发。两人亲近无比,睡觉都拉手,衣服沾上对方的头发很正常。
原主研发的乌发膏不能永久保持黑发,几天后发尾就会一点一点重新变白,不然少年白老妓不需要总买。
神符真君细看甄小宓掌心的朱砂痣,“确如我师弟传宗所言,是九九归一阴极阳生符,此符乍看已然精妙无比,细看则颇费思量,谁想要用结命咒来对付她,怕是白死了,这小姑娘万一有不妥,对方反而要吃大亏。”
神符真君符箓第一,有一封符奏九重天的神威,谢嘉宾彻底放心了,“是玄门那一脉的符箓,对身体有无害处?”
白毛恶女手肘上那瘆人的牛皮癣症状,不知是个人原因,天生如此,还是掌心朱砂痣导致的病变。
神符真君凝神注视,眸中灵光盈盈,似有朱色篆文流转其间,看了一刻钟,他竟有些疲倦地摇了摇头。
“难说,此符实在奥妙非常,与我白玉京符箓一脉略有几分相似之处,细究其本源道理,又似乎大相径庭,九符相扣,乍看无理,细看却又甚是妥当,超出我白玉京符箓规矩之外,似是别有玄关。我再想想。”
他沉吟了一会,又道:“道门七十二脉的符箓,我都略有涉猎,这符箓不像任何一脉,刻符手法甚是奇怪,有的地方精妙得让人叹为观止,有的地方又粗疏如道童,却又不像故作拙态。”
谢嘉宾一头雾水,博导你别科普了,“所以呢?”
神符真君斟酌了一下,“公子能否在白玉京小住几个月?让我细细参详此符,或者,留这小姑娘暂住数月,公子不必担心,但有差池,只管找我。”
如果是房中术大成的海蟾真君,谢嘉宾还真有点忐忑,他可是说甄小宓元阴极旺,是罕见的炉鼎之体,“无妨,反正我也在等消息,待长待短真不好说。”
“大罗汉前来拜山。”
煌煌天音,从四面八方涌入他的耳朵,穿透头颅、肺腑,把他全身“洗”了一遍,让他生出被净化的错觉。
只见神符真君大怒,毫无预兆地消失在座位上。
他掠出殿外,北望天穹,满天神佛。
漫天神佛在一座巨大无俦的法相背后宝光之中。
谢嘉宾两世为人,第一次看见了彩虹的全貌,宝光如彩虹,一圈又一圈。
那法相犹如亿万吨黄金铸造,金光熠熠,头上全无一点毛,半袒上身,紫金袈裟斜披,盘腿坐在云海上。
是西境佛国的住相大罗汉!
神迹啊!
他恍然有种顶礼慕拜的冲动,
“秃驴竟敢欺到白玉京。”
顶天立地的明王法相面前,踏步半空的神符真君渺小如蚂蚁,他并无一丝惧意,只有怒意,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支朱砂笔,以虚空为纸,疾速书写。
看不懂的篆字成型,成了无有凭依的符箓,遁入天穹,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