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陈吴郡,姑苏城,县牢。
谢嘉宾睡得迷迷糊糊的,一股霉味扑鼻而来,什么鬼,还没到回南天啊。
嗯?尿骚味?我尿床了?
真新鲜啊,梦回童年?
怎么还有腐臭味?
不会是我烂了吧?
谢嘉宾惊坐起身,环顾四周,老马桶,死老鼠,湿稻草,几条光柱穿过高墙上的小窗,照在对面碗口粗的铁柱上。
牢房?我什么时候进来的?犯事了?医疗事故?
是梦?
谢嘉宾摸着锈蚀的铁柱,又冷又糙,触感真实,凑近看,暗淡的朱红线条隐现在斑驳之中,一派高古玄奥。
这线条,眼熟,想起来了,真仙洞,齐云山真仙洞,和洞后那残破的石刻符箓挺像。
介绍上说是真仙托梦传授,镇压邪祟的神符,民间传说,摸了可以增添阳气,诸邪避退。
后面还解释说这是封建迷信,为保护石刻,禁止触摸。
素质差些,顺着纹路摸了一下,犯天条了,把我当邪祟镇压?
嘶,手痛。
接着脑海里一阵翻滚,响起絮絮叨叨的声音:
我是谢嘉宾,大陈吴郡姑苏城人士,人称小谢先生,妇科圣手谢青竹之子,姐姐谢嘉鱼,堕胎手法极好。
我另辟蹊径,一心钻研家传保养妙法,很受姑娘青睐,在青楼妓馆颇有几分薄面。
上个月,友人让我帮忙向名妓李横波投献诗词,恰巧遇见了她,一个寡妇,极美。
我们一见倾心,两相绸缪,我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她也被我迷得神魂颠倒,约我三更去她家,她会为我留门。
我是个信人,如期赴约,推开后门,进了后院兜兜转转,忽然一声尖叫,人潮涌来,灯火亮如白昼,我身前多了具女人尸体,衣衫不整,胸上插了把刀,满是黑血。
我被她骗了,她在玩我,她要害死我。
都说她克夫,克死了俩丈夫,我还没成她的丈夫,怎么也会死?
大陈律法,杀人者死。
她家是文家,虎阜文家,大陈《氏族志》上有名的虎阜文家。
奸杀世家婢女,刑罚从重从速,三天后斩立决。
父亲年老,生育艰难,勉为其难怕也不行,我现在只有一个愿望,为我谢家留下子嗣。
这副身躯,便给你了。
不甘啊不甘。我还有太多事没做,香香说会让我作入幕之宾,安安会哭很久吧,师师的胭脂没机会尝到了。
下辈子做个游侠儿,快哉江湖多好,一气上云霄,飞剑取人头,羡慕啊。学医有什么用,被人欺凌至此。
……
珍重,珍重,珍重啊——
脑海里的声音渐渐消失了,记忆汹涌而至,乱作一堆难分难解的毛线团。
谢嘉宾忍着头痛,大致搞清楚了状况——同名魂穿,三天就死。
至于给谢家留下子嗣,在牢里,怎么留?
何况就三天,除非人工授精,但这需要科学,都要死了,还管这么多。冷静下来,像第一次拿起手术刀的那一刻,戒骄戒躁,莫急莫慌,莫把剪刀忘在患者肚子里,寻找病灶,寻找出路。
“小谢先生,有人来看你了。”狱卒带着一群人来,打开牢门,人嘿嘿笑着走了,眼睛没舍得走,还在一群女人身上打转,嘴里啧啧着,“好福气啊。”
进来一个明艳的女人,冷着一张脸,身后跟着群妇人。
谢嘉宾把她跟记忆里熟悉的印象一对,鹅蛋脸,冷白皮,眉眼像兔狲,愁煞愁煞的,“姐——”
“啪——”
“你干什么——”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