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一惊,瞬间乱作一团,刑达武重重地放下了饭碗:“安静!”
等所有人静下来之后,才对着赵文涛说道:“你详细说,华山派怎么了?”
赵文涛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说道:“我找了镇子里的说书人,从他那里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说是三天以前,提举皇城司芦良忠,带着三万岳家军精锐奇袭华山,鏖战了两天一夜,在前天晚上,攻上了华山山顶,全歼了华山派所有人,连咱们的山门都被他们一把火烧成了平地。”
“我不放心掌门他们,就特意潜入了巡防衙门之内,查看了最新的袛报和通缉名单,消息确实,咱们山门确实让朝廷给端了。但掌门和长老,以及几位堂主应该没事,因为他们都上了最新的通缉名单上。”
“对了,咱们几个,也在其上。”
刑达武略一思考,沉声道:“山门没了,只要掌门他们还在,咱们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一刻钟之内吃完饭,然后立刻离开这里,以免被官府发现。”
“掌门他们在哪里,我大概知道,咱们连夜过去与掌门他们汇合。”
“是,长老!”
临安城,岳飞一家已经吃完了晚饭,岳飞习惯性地来到书房,再一次翻出了自己制定的《灭金全谋》。
四个多月的变相软禁,不禁没让岳飞长胖,反而因为夙夜忧叹,而致形销骨立,极为憔悴。
夫人李娃端着熬好的梨汤,劝到:“你身体不好,今晚不要熬了,喝了这个梨汤,就早些休息吧。”
岳飞没有抬头,只是轻轻摆了摆手。
李娃轻叹了一声,他知道,灭金是丈夫的心病,这这本《灭金权谋》,更是他十几年来倾心打磨的心血。在这两样东西面前,丈夫眼中再无他物。
就在此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面有旧伤、左腿略有不便的门房武世本,满脸铁青地闯了进来。
“国公,岳家军被那个狗太监给祸害惨了。”
一句话说完,书房内的两人俱都面色大变。
岳飞急忙接过武世本手中的情报,翻开后仅仅只是看了两眼,就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人瞬间昏迷了过去。
掉落在地的请报上赫然写着:“绍兴十一年十月十七,提举皇城司芦良忠奉皇命,急调三万精锐岳家军,行军五日至华山,未及修整即发动攻山之战,两日一夜尽灭华山派,诛杀凶悍匪徒近千人,自身亡九千七百三十七人,残废及重伤三千一百二十一人,轻伤五千三百三十六人。”
在请来的医生急救之下,两个时辰之后,岳飞终于醒了过来,面如金纸,气若游魂,喃喃道:“岳家军,完了。朝廷,完了。”
第一次,岳飞开始怀疑自己对大宋那赤诚的忠心,是否错付了。
因为情报中虽然没有提到陛下,但却字字句句,都透露着陛下的心思。
岳家军是他岳飞用了十几年的时间,以战代练,严肃军纪,苦心孤诣训练出来的精锐,他可以毫不客气地说,即使与历史上那些闻名遐迩的魏武卒、虎豹骑、陷阵营相比,也绝不落下风。
尤其是他们在对付金人骑兵方面的经验,堪称古往今来第一人。因为就是他们,在本次与金人大战时,从始至终都在压着金人打,在朱仙镇更是以少胜多,近乎全歼了无敌的金人大军。
本次回到临安,他一直在谋求,让陛下同意他招收人手,重新编练岳家军,恢复巅峰的十万人规模,之后一鼓作气,灭掉那让大宋被钉在历史耻辱柱的金国。
但这一次,他辛苦保下来的种子,在一场毫无意义的内战之中,折损大半,这让他毕生的灭金之愿,近乎彻底破产。
更让他崩溃和心疼的,是那些一直信他支持他的亲如兄弟的士兵。他相信他们的战斗力,如果此战由他来指挥,甚至能够将伤亡压缩到十分之一。但如今,那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却硬生生损耗在了那奸宦手中。
他很难不怀疑,这背后潜藏着的皇帝的意志。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像自己这样坚定的主战派,早就已经是朝堂的异类。自己得胜归来却被冷藏,强制自己与岳家军分开,无不在表明着陛下的态度。
他想要和谈,想要牺牲一些在他看来无关紧要的土地和人民,来谋求坐稳屁股下面的皇位。
而自己和岳家军,就是横在和谈之前的唯一一根针。
如今,借着这一场莫名其妙的华山之战,陛下终于,彻底打断了这根针。
哈哈哈,岳飞啊岳飞,是你害了这些最可爱的兄弟,该死的是你啊。
想到这里,岳飞胸口又是一阵抽搐,一口黑血再次喷薄而出,染红了帷幔。
李娃大惊:“大夫,大夫,快来,相公他又吐血了。”
大夫本就守在旁边屋子,闻声急忙上前,把脉半响,叹了口气:“国公这是郁结于心后,急怒攻心所制。幸赖国公身体底子好,这两口淤血吐出来也是好事。待小人开两副药,喝上三天再看看。”
等大夫开好了药,被礼送出门后,岳飞又挥退了包括夫人在内的所有人,仅留下了门房武世本。
“老武,其实从你来到岳府开始,我就知道,你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我不想探究你的过去,也不想知道你来岳府的目的,我现在只想知道,这次华山之战的详细情报,可以吗?”岳飞平静地说道。
武世本叹了口气:“国公爷,虽然小人因为某些原因,不能向您坦白,但小人知道,这整个朝堂从上到下,皆是贪利苟安、蝇营狗苟之人,唯有您是真的一心在为国为民。这也是小人不惜违反命令,将这条消息告诉您的原因。”
紧接着,武世本将本次华山之战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岳飞。内容极为详细,甚至包括了皇帝赵构与芦良忠在皇宫内的交谈细节。
芦良忠道:“陛下,本次华山派公然袭杀我钦差大臣,焉知不是为了在绿林之中竖立名望,妄图纠结这些亡命之徒行颠覆我大宋的目的。”
赵构停下了看奏折的动作:“芦公此话,有些夸大了吧?朕这里早已收到了华阴县县令递过来的折子,言说这华山派确实在附近几县购买田产店铺,雇用了大量失地流民,还派遣门下弟子将为祸各县的江洋大盗都缉拿归案,这明显是在像朝廷示好之举啊。”
芦良忠摇摇头:“陛下,这正说明了这华山派的居心叵测。上次老奴攻略华山,就是被这华阴县县令为首的几个官员掣肘,导致无功而返。如今他们又异口同声上本为华山派开脱,焉知他们是否已经被华山派收买?”
“即使他们世受国恩,没有被收买,但被华山派武力胁迫,也是很有可能的。老奴随不才,但皇城司收拢天下之才,却也只能与那华山派呈平手之势,其武力之强,又其实几个边缘小县可抵挡的。”
“陛下,如今只是几县之地,但如果扩展到一府,甚至一路之地,那将会是朝廷的心腹之患。没有握在您手里的刀,早晚会反噬的,就如那华山派,也如那岳家军。”
在提到岳家军之前,赵构的态度都是很平和的。毕竟一山草莽,对他来说不过是疥癣之疾。但当芦良忠将岳家军牵连进来之后,他的眼睛瞬间就锐利了起来。
芦良忠一看有门,继续添油加醋:“那岳家军明知您想用和谈来挽回即将崩溃的国势,于民修养,但却不管不顾,不断挑衅金国。一如这华山派,竟然诛杀朝廷的赈灾钦差,致使饿殍遍地,几乎毁掉了天水城这一重镇。”
“老奴觉得,这其实是个机会,可以一举两得,同时为您解决这两个心腹大患。”
赵构仅仅思考了片刻,就下定了决心:“芦公,朕赐你金牌和虎符,你尽起岳家军精锐,不惜一切代价,将华山派群匪尽数剿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