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寒笙猛地拍了矮几,矮几之上残留着的碎瓷片,直接划伤其手,鲜血淋漓,其冷冷冰冰道“谁准你走了”
已然起身的杨壬不卑不亢道“陛下有令,留守门口,杀无赦,君王圣谕,微臣不敢不遵”
默寒笙握紧的手青筋暴起,瓷片深深刺入掌心,他似浑然不知痛楚一般,嘲讽道“此事你倒是听话了,那当初”
“陛下”杨壬猛然断喝打断默寒笙要说出口的话,丝毫没有了恭敬之意。
默祁寒嘴角牵起一抹冷笑“既然不让朕提起,还不赶紧过来”杨壬垮了垮肩,长舒一口气“微臣遵旨”而后将披风放在一旁,屋中闷热,汗水早已湿透外袍,早就在一冷一热下,他有了些恍惚。
杨壬伸出右手,有些笨拙地想要挽起默寒笙宽大的袖摆,谁知默寒笙猛地抬手,一声破帛声响后,已然断裂其衣袖,他道“如此就不必那么麻烦了”
杨壬手指微颤,应了句“是”
待杨壬慢慢取出刺入默寒笙手中的瓷片,他已满头大汗,不知是屋中闷热,还是因为他的心神不定。
默寒笙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看杨壬单手蠢笨地为他涂药,裹缠纱布时,单手更是不便灵活,他实在看不过杨壬的动作,便在一旁帮了一下,待一切了了,他道“季九,朕很怨先皇,你懂吗?”杨壬默不作声候在一旁。
默寒笙继续道“当初,国师选弟子,先皇他不该点你前去的,什么道心天成,那都是谎话,我只想你留在我身边,似从前一般”
杨壬掩在袖袍下的右手,悄然握紧,他微微偏头“臣从未离开过陛下身边,微臣作为国师,会一辈子忠君爱国”
默寒笙低吼道“我要的从来不是这些,忠君爱国的臣子,朝野中有得是,可杨壬,杨季九只有一个”
杨壬望向默寒笙,那位年轻的君王,此刻目光灼灼,他想了想,终于伸出手,轻轻覆在其手臂上,轻声道“阿笙,我们这样不好吗?站在你的背后,于暗处守着你的天下,你的大业”
默寒笙几乎是立即反驳道“不,朕要你不管白昼黑夜都在我身边,什么背后,暗处,朕为天子,为皇帝,何须将天下人的言论放在眼里”
杨壬嘴唇翕动,最终吐出四个字“可我不能”他欲收回手,却被默寒笙阻止,他继续道“我害怕别人的指责,别人的目光,更害怕那堪比洪水猛兽的流言蜚语”其顿了顿,面上满是悲戚之色“阿笙,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我终身留在宫中,也算是不离开你”
默寒笙闻言有些沉默,可依旧紧紧抓着他的手臂,良久之后,他有些自嘲道“是了,你总是将他人之言看得很重,可是季九,朕是何人,你该明白的”
杨壬张了张口,想说的话化作一声叹息。二人相对沉默后,他道“臣蒙陛下厚爱。今生无以为报,若无要事,臣先告退了”
默寒笙闻言,强硬道“朕命你留下来,你就得留下来”
“阿笙,我留在此处,实在不合乎礼节,还是召昀贵人吧”
“哪有什么礼节,古有哀帝断袖,不忍惊醒心尖人,朕为何不能效仿,留你一晚”
“哀帝纵情声色,英年早逝,被后世所诟病,陛下想做哀帝,臣却不愿做董圣卿,微臣告退”杨壬起身对默寒笙行了叩拜礼,离去。
杨壬出来时,并没有着了那件紫貂披风。深秋的夜晚,那股冷意一丝一丝地浸入骨子里,让他觉得十分清醒,他缓步走在宫中的青石路上,望着来来往往地宫役
,不禁一声长叹,他便如笼中鸟,被困在这高深的宫墙内,永远也出不去。
“国师,国师留步”身后传来内官特有的尖锐嗓音。
杨壬慢慢站住脚步,内官手中捧着他留在殿中的紫貂披风,甚为恭敬地将其奉上“陛下道深秋夜晚寒风侵肌,国师若是受了风寒,日后如何处理日常事项,需要小心”
杨壬任由内官们为他披上披风,他垂下眼睫,走过几步,向着远处的宫殿行礼而又轻声道“多谢陛下关怀,微臣自会照顾好自己”
内官又道“陛下还有口谕,着国师明日甄选司药司典药,陛下说国师甚是通晓岐黄之术,有国师从旁协助,司药司也能松口气,也是后宫妃嫔之福,亦是陛下之幸”
杨壬再度拜谢“微臣遵旨,请陛下放心”
几位内官目送杨壬离去,待杨壬消失在视线中,几位年岁稍小的内官窃窃私语“陛下到底是关怀国师,还是为难国师”
年岁稍大他们的内官伸手敲了他们的头,斥责道“当差要记住的第一句话就是不要妄议主子,回去领一顿荆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