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这孩子,莫不是傻的?
虽然没了定国公的爵位,还有国师之位等着他,可一个徒有虚名的国师,怎么和位高权重的定国公相比?
更最要的是,你拒绝就拒绝,干什么把话说的这么难听?就不怕定国公大人一剑劈了你?连累的我们大气都不敢喘!
顾云卿定定看着云起,一身寒意弥漫,几乎要化为实质。
潜帝也沉着脸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人打破沉寂,越众而出,沉声道:“陛下,臣以为国公之位,乃是朝廷世袭爵位,代代相传,虽然定国公大人可以自行挑选满意的后人继承爵位,但也要承袭有度才是,没有非亲非故,随随便便找个人就能继承爵位的道理。
“国公之位如此,国师之位亦然。
“若没有一定的章程,今天一个国师,明天一个国师,那国之重器,岂不成了小孩子的玩具?
“臣请陛下收回成命,重新拟定章程,完善国师传承之道。”
既然有人开了头,周围的人顿时纷纷附和。
潜帝终于有了反应,看了最先开口的大臣一眼,正要说话,却见云起忽然抢过大和尚手中的玉如意,转身向他看来,道:“这位大人言之有理,臣也正有此意。还请陛下下令,重新制定国师传承之道,臣一定遵循无误。”
潜帝一双眼睛渐渐眯了起来:臣?
云起道:“自然,若陛下不满师傅将国师之位传与臣,要收回成命,重新拟定国师人选,臣也决无异议。”
说完将玉如意双手捧向潜帝,低头弯腰:“陛下。”
这一瞬间,所有人再次风中凌乱,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要脸!好不要脸!怎么这么不要脸!
别人还没承认呢,皇上还没同意呢,居然就开始厚着脸皮以国师的身份自说自话了,而且还将了皇帝一军:要是不承认我,你就重新再找个人当国师,想退回到我师傅身上不可能的!
要是真不承认他,重新拟定人选,那今天这一出,可就真的成了闹剧了!
先是封度海大师,然后度海大师传给他弟子,然后皇上取消他弟子的国师身份,再换一个人当那这国师之位成了什么了?
潜帝右手紧紧握着扶手,死死盯着保持双手奉上玉如意姿势的云起,许久之后,才哑声道:“国师大人言重了。”
云起直起身子,道:“多谢陛下。”
转身俯视群臣。
一众大臣心里叹息一声,只得再次躬身道:“参见国师大人!”
声音中多多少少带了些无奈。
少年清澈而平静的声音从台上传来:“诸位有礼,请起。”
所有人直起身来,再度看向高高站在台上的少年,只见少年眉目如画,神色安宁,漆黑的长发静静披散,繁复的长袍无声铺展,虽只是安安静静站在那里,却如同帝子临凡,尊贵而出尘,飘逸中又不乏威严。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竟然忽然觉得,这少年做国师,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见少年忽然转身,对着大胖和尚展颜一笑,笑容中顽皮得意尽显:“师傅啊,我是国师了哦!”
于是齐齐叹了口气。
一直定定看着云起的顾云卿猛地转身,一言不发的向外走去。
远远的,偏僻的几乎看不到的角落里,顾瑶琴死死盯着站在高台上,被所有人叩拜的人影,掌心几乎被掐出血来,整个身体在战栗:是他!原来是他!竟然是他!
那个只知道劈柴扫雪的乡巴佬也好,那个整天关在房子里、丑的跟鬼一样的残废也好,明明都那么卑贱,凭什么总是站的比她还高,活的比她还潇洒!
凭什么总要让她低头,让她卑躬屈膝!
凭什么她竭尽全力讨好的那些人,却都去拼命讨好他!
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
坐在回家的马车上,云起笑嘻嘻道:“师傅,我一定是大潜有史以来,脸皮最厚的国师,对?”
大和尚点头表示同意:“大潜有史以来,一共有两个国师你的脸皮的确要比和尚厚一点!”
云起翻了个白眼,哼道:“我刚刚说错了,我其实是大潜有史以来,脸皮最薄的国师才对!”
说到脸皮,他哪敢和大和尚这张胖脸比?
又陶醉的叹了口气,道:“啊师傅,我又要多一栋大房子了!国师府啊,最起码要比栖云居漂亮?可惜不能拿来换银子师傅,你说工部修一座国师府,要多少时间?”
“这个和尚没研究过,快的话也要一年半载!”大和尚话音一转,道:“就不问问和尚,为什么要让你做国师?”
云起无所谓道:“反正师傅肯定是为我好,有什么好问的?”
大和尚轻轻叹了口气,道:“当初师傅觉得,你年纪轻轻,不该一生就此沉寂在山野之中,就算要归于平淡,也该先见见世间繁华,才好选择自己真正喜欢的人生,所以才决定让你下山”
云起打断道:“那师傅现在是后悔了吗?”
“后悔了啊!”大和尚点头,道:“和尚本以为,就算京城是一座大染缸,以你的心性,也可以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走。谁曾想到,这里于你而言,不是染缸,而是泥沼。
“师傅对不起你亲手推你下来,却无力拉你出去。”
云起摇头不语。
大和尚的意思他明白,虽然他还不清楚潜帝和顾云卿到底在想什么,但显然这两个人,都想插手安排他的人生现在他就算回到苦度寺,也休想安宁。
“和尚既然拉不动你,就只好给你找块垫脚石,”大和尚安抚的摸摸他的头,道:“国师之位只是幌子,没有实权,同样的就代表了没有实责,束缚不了你。然而有这个幌子在,无论是谁,都没办法逼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
“等回头你当国师当腻了,就随便找个和尚,将这个位置传下去。”
云起“嗯”了一声,道:“师傅,如果不是我,你是不是根本不会接这个国师之位?”
大和尚微微一笑,道:“和尚都已经这么老了,还当什么国师?若不是发现你处境微妙,这国师之位,原本该是普泓的。”
云起道:“那等我玩两年就还给他!他是我师侄呢,一代传一代,传给他刚刚好。”
又道:“师傅,你对我真好”
大和尚唉声叹气道:“谁让和尚就你这么一个徒弟呢,和尚也是凡人,也有私心,不对你好对谁好?”
云起忽然正色道:“师傅啊!”
“嗯?”
“你不要觉得自己吃亏了,你只有一个徒弟,我也只有一个师傅啊!”云起道:“很公平啊!”
“是是是,公平的很!”
“还有啊,不要动不动就说老,最讨厌听你说这个字了!”
“嗯,知道了”
师徒两个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正昏昏欲睡时,忽然听到急剧的马蹄声响起,转瞬间就追上了马车。
云起掀开帘子,讶然道:“张公公?”
张成跳下马来,急声道:“太后娘娘忽然吐血昏迷,几位太医束手无策,陛下请度海大师和云和国师大人入宫,为太后娘娘诊治!”
云起一愣,道:“先前我曾看过太后娘娘的面相,并未有宿疾缠身啊,怎么忽然会吐血昏迷?”
张成欲言又止,道:“这个奴才也不好说,还请两位这就随奴才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