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青五跑了一趟承恩公府很顺利就拿了五万两银票回来按他的话来说顾瑶琴见了那些凭票,就像快要溺死的人见了救命的稻草一样别说讨价还价了,都恨不得再多给一点给他。
女人的心思很难猜云起干脆就不猜了看到五万两银票,感觉也平平钱这种东西,他原本就没什么概念之所以这两天这么热衷,一是因为愿意看见长公主倒霉二是被大和尚一个字两万两给刺激了一下。
如今时过境迁,也就觉得没意思起来。
还是相术、符道和手印这些东西,更能吸引他,甚至种菜、劈柴,都比这个有意思。
睡觉、吃饭、玩球、逗狗、遛马、练符、学印云起一天的生活丰富的很眨眼间就到了大年三十。
因为要去宫里赴宴,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所以吃过午饭不久,就开始发压岁钱。
云起年纪虽小但辈分却高,压岁钱发了一箩筐出去,收回来的却少得可怜。
虽说是每年都吃亏可往年好歹还有师兄们补贴,今年却只大和尚一个,亏大发了。
热闹了一通之后,就差不多要准备启程了。虽说是夜宴,其实开始的也不算晚,加上从苦渡寺坐马车进京城就得半个时辰,从城门到皇宫也要不少时间,更得早点出发了。
云起原说要挑一件袖子最大的衣服穿去赴宴,现在却没得挑了,秦毅来的时候,带了整套衣饰过来,从头上的木簪,到腰上的玉佩,再到脚上的鞋袜一应俱全,说是礼部准备的,也不知道算是官服还是礼服。
好在这套衣服也是宽袍大袖,算是勉强符合了云起的要求,只是颜色样子过于厚重,云起有些不太习惯。不过衣服这东西,能将就穿就成,云起向来不怎么讲究。
从头到脚装扮好,最后再抱起他家的小奶狗儿,戳戳它的小脸:“小胖墩儿,哥哥带你去吃御宴咯!”
基于某些政1治上的原因,潜帝这段时间在抬高苦度寺众僧的身份上不遗余力,单是秦毅接人,张成引路,便绝不是普通人能享受的待遇。
再度看见抱着小奶狗儿的少年,张成眼中露出微不可查的惊异之色。
每次看见云起,他总觉得这少年身上,有种他异常熟悉的东西,而这一次,给他的感觉格外清晰。
大潜的官服,三品以上至亲王,呈绛紫色,五品以上,为红色。而礼部为云起备的这身服饰,以绛紫色为主,黑色为辅,天然便有种雍容厚重、尊贵大气之感。
但因云起“方外之人”的身份,衣饰和普通官服又截然不同,少了象征品级的图案花纹,只在边角绣了少许云纹,样子也没有官服的严谨规整,格外的宽大繁复,行走间大袖当风、襟飘带舞,在厚重之中,便又多了几分飘逸出尘。
越是这样的服饰,越不是所有人都能压得住的,一不小心,就会闹出沐猴而冠的笑话来,但这一身穿在云起身上,却毫无违和之感,反而将他那一身宛若与生俱来的尊贵之气,显露的淋漓尽致。
令张成百思不得其解的,便是为什么这个在和尚庙里长大的乡野少年身上,却带着比皇子公主还要出众的尊贵之气,且自然而纯粹,宛若天成。
却不知人的气质中,言谈举止、风度仪态固然占了很大的比重,但经历也犹为重要。
人若常年要卑躬屈膝、仰人鼻息而活,被人呼来喝去、打骂羞辱,久而久之,气质也会变得怯懦卑微。
人若常年位高权重、一呼百应,久而久之,举手投足都会显得从容自信。
那如果一个人,他从生下来的那天起,他的每句话,都会被周围所有人认真聆听,他的每一个要求,都会被毫不犹豫的执行,那么他身上,自然会生出所谓的尊贵之气来。
如果他的整个成长过程中,身边只有令他尊重喜爱的人,却至始至终,都没有需要他谄媚讨好的人,那么这份尊贵之气,自然会纯粹干净的宛若与生俱来
跟在大和尚身边,听张成殷勤介绍周围的景致,云起颇为无聊的东张西望,倒也没像乡巴佬进城似的,看什么都稀奇。
主要是冬天除了雪,去哪里都没什么好景色可看。
皇宫也是一样,也就是房子修的大些,墙修的高些,道路修的宽些树一样叶子掉光,雪一样堆的到处都是,房檐上一样挂着冰凌子。
“师傅,你以前来过皇宫吗?”
大和尚点头:“许多年前来过几次。”
“宫里好玩吗?”
大和尚想了想,摇头道:“不好玩。”
云起点头表示认可:“我也觉得肯定不好玩。”
一路走来,偶尔也会遇见一队侍卫或几个宫女列队而行,连走路的姿势、脸上的表情都差不多,没有半点鲜活劲儿,一看就知道,这地方没意思的紧。
还有一些同他们一样进宫赴宴的,也大多安安静静目不斜视的赶路哪像是赴宴,跟赴刑场一样。
张成干咳一声,道:“宫里其实也有好玩的,不说别的,一会儿的御宴上,不仅准备了许多美食,还有乐坊司精心编排的歌舞,另外还请了外面的艺人表演民间百戏,听说好看的很呢!”
云起道:“所以最好玩的,还是在外面找来的,对?”
张成笑道:“皇宫就这么大,当然没有外面好玩的东西多,但却能把外面最好玩的集中到宫里不是?
“再说,宫里也有外面没有的,今年云公子您来的晚了些,不然就赶上每年冬月的冰嬉盛会了。每到那个时候,陛下领百官,乘冰舟,观冰上舞,那些舞者在冰面之上倏忽来去,花样百出,最是好玩不过。”
“冰嬉啊!”云起眼睛亮了:“这个我还从没玩过呢!嗯,苦渡寺里就有一座湖,栖云居里也有,师傅”
大和尚道:“现在湖面上积雪太厚,一时间哪里清理的出来?等回去以后,让普惠给你们做几个雪橇,一样的好玩让你家胖墩儿拉你!”
想着小胖墩儿拉雪橇的模样,云起乐不可支,戳着怀里的胖墩儿笑:“一会要多吃点啊,回去才有力气拉我!”
小胖墩很是应景的叫唤了几声。
笑声和狗叫声引了不少人侧目,却在看清三人之后,又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别说指责,连上前搭话的都没有。
走在一处的这三个人,仅张成一个,就足以吓跑很多人了皇帝身边最得意的內侍,能让他亲自引路的,全大潜能有几个?
还有那个漂亮之极的少年,整个京城的人,就算不认识他,也得认识他怀里的小奶狗儿。谁不知道这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公子,其实是个杀人不眨眼且蛮不讲理的主儿,连长公主家的独苗都被他一刀断臂,且是当着皇上和长公主的面下的手。
而最让人心惊的是,下完毒手之后,这小子毫发无损不说,反而勇毅候被皇帝找了个由头,降成了勇毅伯。
齐玉这辈子毁了不说,连长公主殿下都成了笑话。
如今潜京城里最不可招惹的人,早就从世子齐玉,变成了公子云起。
那么那个被云起一口一个“师傅”的大胖和尚是什么身份,就不言而喻了。
总之就是三个字:惹不起!
张成笑道:“小胖墩儿拉车,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待会我就安排下去,送两辆雪橇和几条拉扯的狗去山上,云公子明儿一早就能玩。”
“这敢情好,张公公,谢谢你啊!”云起摸摸袖子,从里面掏出一个红包来,道:“这个给你嗯,压岁钱!”
张成还是第一次遇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明目张胆给他塞红包的,不过云起给的自然,他便也收的自然,弯腰谢过,又嘿嘿笑道:“如果云公子能给奴才再画张平安符什么的”
云起爽快道:“画符的本事我现在还没练好,时灵时不灵的,等回头我练好了,第一个送你!”
张成大喜,连声道:“云公子可不兴耍赖啊!”
云起哼一声,道:“你以为谁都像皇上那样啊,总是耍赖。”
张成忙道:“云公子,云公子!这个可不敢胡说的。”
云起点头:“嗯嗯,我们心照不宣就好。”
张成顿时哭笑不得。
只听云起又问道:“不说今天请了民间百戏吗?都有些什么?吹糖人吗?”
张成“呃”的一声,道:“这个恐怕没有?”
吹糖人算百戏吗?
云起有些失望,他总觉得,能把黏糊糊的糖稀绕成各种生动有趣的模样,是件很神奇的本事,又问:“那吐火呢?”
“有!当然有!”
“吞刀?”
“有!”
“耍猴呢?”
“有!”
云起一连问了好些个,都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于是对原本没多少兴趣的晚宴大为期待起来。
说说笑笑便到了地方,张成领着两人到一处厢房,道:“请大师和云公子先暂时在此歇息片刻,稍后自会有人来领两位入席。”
云起“嗯”了一声,道:“公公自去忙!”
张成匆匆出门,招手叫了一位內侍过来,低声吩咐道:“去和刘三儿说一声,别的也就算了,吐火、吞刀、耍猴这些个,有也得上,没有也得给我上!”
內侍应了一声,张成又道:“还有,派人去街上找个吹糖人的来,记住了,技术要好,最重要的是东西要干净,要是客人吃坏了肚子,小心你的脑袋!”
“是!是是!”
內侍连声应了,快步离开,张成正要回去复命,便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张公公,我家胖墩儿爱吃蒸蛋少放盐!”
一回头,就看见云起趴在窗户上,笑嘻嘻的看着他,那条有恐高症的小奶狗儿,正缩在窗台上呜呜直叫。
忙笑着应了一声,心情大好。
在这样的场合随意指手画脚、要这要那,自然是不知轻重,但在对方明显示好的情况下,提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反而让人感觉到他的尊重和领情。
张成笑笑:都说这位云公子丝毫不通人情世故,他却觉得这少年通透的紧。
秦毅原是掐着点儿去接的人,是以云起他们到的时间刚刚好,才坐了一小会儿,就开始入席了。
大和尚和云起的座次被排的极前,靠前的位置两人一席,台阶下来就是他们,连皇子的席位都要靠后。
身份越高的入席越晚,大和尚和云起坐下不久,人就到齐了,再不多时,皇上和太后驾到。
云起沾了“世外高人”的光,所有人跪倒叩头时,他就学着大和尚的模样站起身来,低头双手合十,假装自己是佛门中人,只行佛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