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如果画匠是生活在城市里,他的手艺一定不会被埋没。
他怎么就没去呢?
他已经习惯了葛家屯儿平淡无奇的生活,除了会画画,跟其它农民没有什么不同。他也不像那些郁郁不得志的人,会顾影自怜,他习惯了做一个农民。
画匠可能也有梦想,但他安于眼前的生活。
书上说,有的人把爱好浇筑成终生追逐的梦想,有的人把梦想融化成现实生活中的平常。
各有各的生活,各有各的命,他也想得通透。
九月初,我们搬进了新房。
我姥爷的病稍稍见好,这些日子已经可以自己下地走动了。姥姥心疼我母亲,不让她总往娘家跑。
“孩子快要生了,可别折腾了!”
我姥姥说的很严厉。
她点点头,嗯了一声。母亲自身也不堪重负了,肚子大得像要爆开一样,非常的夸张,也很恐怖。
自打住进了新房,我是终日开心的,房前的大槐树总是落着麻雀,叽叽喳喳的歌唱。
我不知道它们在唱什么,就站在槐树下,仰起头,跟着它们一起啾啾啾地对着哼唱,真真地不知愁滋味。
唯一不合我心的,就是跟管大夫做了邻居。
父母教育我们说,见到长辈要主动打招呼,我从来没有主动跟他打过招呼。我也并不是讨厌他,就是觉得因为他,我的大腿根儿多出来好几个伤疤。
他带给我的伤害,我并不记恨,他肯定是无意酿成的事故,但是他让我的父母受累了呢!
我总该是得怨他的。
葛家屯儿的医疗条件是很落后的,只有这一个大夫,三脚猫的功夫。医疗卫生也谈不上标准,管大夫家里存放的针剂和药品,包装盒上都落着灰尘。
我一个人在院子里玩耍,有时候就能看见管大夫背着医药箱去出诊。那个四方形的,银色的医药箱,上面带着一个红色的“+”。
有一天,管大夫给村长郞孝林扎屁股针,闹出一个笑话来。
据传当时屋子里人很多,管大夫本想秀一下技术,露一手儿。大概的心里是:你们不是瞧不上我的技术么,今天趁着人多,给你们看看我的技术多娴熟。
结果,他没表演好,翻车了。
村长躺在炕上,把身子挪向他,解开了裤子,露出半个屁股来。
管大夫拿出酒精棉,在他屁股上擦出来个圆形,他用一只手捏起屁股上的肉,下巴轻轻仰起,提醒了一声:
“别动啊,我要扎了”
他的表情就像个百年神医,牛刀小试,一切尽在掌握。
“我给你打个抛针儿”,管大夫说。
“啥是抛针儿”,村长问。
“就是以抛物线的角度自然滑落,针扎进去,一点都感觉不到疼”
管大夫另一只手拿着针筒,高高扬起,迅速地落下来,动作行云流水。
只听嗷儿地一声大叫,不是村长叫的,是管大夫自己叫的——针扎在他手指头上了。
他这一声大叫,把村长给吓一哆嗦。
管大夫捏着屁股肉的那只手,一下子就抽了回去,手指肚侧面冒出一个血珠儿来。管大夫疼得咧着嘴,直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