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说话可真有意思！”说着，那人转头望向一旁瑟缩着的伙计来福，叹了口气，乃用和缓的语调说道：“来福，去取些上好的笔纸墨来。”

来福一听，如蒙大赦，松了一口气，忙点头应承下来，感激地望了李谦一眼，方退了下去。

李谦心想这人待人倒还不错，许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吧！正想着呢，猛一抬头，却瞥见掌柜手中诗集里的诗句，不由惊呼：“此非是薛道衡所作的《昔昔燕》乎？”

“正是，想不到小兄弟亦是个识货之人嘛？”掌柜微微一笑。

“可否借阅一观？”李谦摊开手，试探问了一声。

“没事，拿去看吧”。掌柜大手一挥，递了过去。

李谦接过，快速翻阅，边阅边喃喃道：“薛道衡与卢思道，李德林并为大隋三大文章宗师。他天资早慧，十三岁便以《国侨赞》闻名一时，其后所作的《昔昔燕》，更是难得的佳作。诗中“暗牖悬蛛网，空梁落燕泥”两句诗更是千古吟诵的佳句。薛道衡由此成为一代文章宗师。只可惜为人迂阔，不善逢迎，不为大业天子所容，去年已然被逼自尽。可惜了！”说着将翻阅完的诗集递了回去。

那掌柜接过，亦唏嘘道：“老夫一生，独爱诗书歌赋，痴迷诗赋难以自拔！自薛道衡后，竟再没有谁的诗赋能入老夫之眼了。惜哉！痛哉！”

“掌柜手中那本诗集亦非凡品吧！恐出自某位诗赋大家之手吧？”

“何以见得？”掌柜惊奇道。

“有三点可以说明。其一内容庞杂，包罗万象。其二，纸质极佳，字迹清晰。其三注解奇特，发人深思。有此三点足以说明此诗集必是出自名家之手，亦或是出自朝中某位世家重臣之手吧！”李谦十分笃信道。

那边掌柜睁大双眼，震惊得无以复加，诧异道：“小兄弟果是非凡之人，竟有见微知著，管中窥豹的本领。不错，此诗集乃是老夫费尽千辛万苦从老友处求来的。老夫曾立下重誓，有生之年定要搜集历代所有文人的诗词文章歌赋，编撰成集，以为陪葬之物。为此老夫特出三道考题，以考校天下文人的诗赋水平。并许诺若有人答出，必当重酬之。时至今日，仍未有人全数答出。可叹自三大文章宗师殒命后，本朝文人诗赋水平每况愈下，老的一辈墨守成规。年轻的一辈中除了房彦谦之子房玄龄与杜吒之子杜如晦偶尔能作出一两首外，其余皆是朽木之才，不可雕也！”

“未必，岂不闻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四海之中岂无奇秀！”李谦慷慨陈词道。

“你说的是哪位？”

“正是区区不才，在下少时亦苦读诗书，粗通文墨，愿意一试！”李谦自信满满。

“好胆量！你若果真能作出，我必要重赏！”且听第一题：“以塞外为题，作首边塞诗。要求文采出众，所作诗水平至少需与我这诗选里一般无二。须知我的诗选是本朝大家的名作，要过这关却是不容易。目下仅有三人过关。奖赏：每成功作出一首，赏上等绢布十匹，外加十贯钱。”

李谦打趣问道：“若有人作出多首，掌柜岂不赔惨了？”

“郎君莫要胡说，你以为好诗如那葵菜般廉价，但凡好诗皆要经过时间沉淀，打磨出来。岂会如此廉价。况且老夫祖上世代经商，家资早已达数十万贯之巨，且在河东，洛阳，大兴等地仍有良田数百顷，宅邸，仆人无数。岂惜此等小钱？我限你一炷香时间作出，过时不候!“掌柜愠怒道。

”不需那么久，只需四步而已。”

“四步成诗，亘古未闻。且看你如何作得出来。”

只见李谦装模作样，摇头晃脑般摆弄一阵，转身念道：“一步，秦时明月汉时关；二步，万里长征人未还；三步，但使龙城飞将在；四步，不教胡马度阴山。”四句一气呵成念了出来。旋即望向掌柜道：“如何？”

那掌柜眉头紧皱，嘀咕道：“为何是七言诗句？辞藻虽不华丽，却直击灵魂，余味无穷。”

李谦见状，恐有不妥，旋即如法炮制作出一首，诗曰：“月黑夜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掌柜听后，啧啧称赞：“好诗啊！好诗！生动写实，好诗句！”旋即宣布道：“第一关算你过了。”

李谦暗自松了口气。

且听第二题，作出诸如秦《无衣》，汉《大风歌》之类的战歌，另附上一段人生感悟的短句。所作歌词需得与音律相合，且要朗朗上口，不能太雅，务使所有兵士都能感同身受，这着实太难了！且人生感悟需要数十年的亲身经历方可得来，绝非短时间内能轻易得来的！此题至今无人答出。奖赏：上等绢布五十匹，钱二十贯，河东良田二顷。

李谦听后，沉吟半晌道：“且待我试来。”说罢，转身踱步一会儿，方唱道：“沙场兮血腥，战马兮悲鸣，问吾辈仇敌何时能杀得清？宝刀嗜血淋火星，人面桃花对朝红，隆冬弹雨肉横空；踏破敌人营，愿从将军此去，上山擒虎，入海擒龙，破浪乘长风，醉饮无量海，笑谈公侯梦，万里长程助我此行，狂啸一声，贯长虹——”

唱完，顿了一顿，续道：“欲成大事，先破心贼。万事由心，万法唯心。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心贼若破，诸事可成。坐中静，破焦虑之贼，舍中得，破欲望之贼。事上练，破犹豫之贼。三贼皆破，万事可成。”

掌柜听后，长叹道：“郎君高才，吾服矣！”第二关亦过了。

“且听第三题，拟作司马相如《上林赋》，或抒发志向的诗赋亦可。奖赏：上等绢布八十匹，钱八十贯，晋阳庄园一座，西域大宛马一匹。另奉送一张老夫亲笔所写的笺文，凭此文书可在全国所有城镇老夫旗下的所有生意免费享用一切。限期五年。”

李谦略一思索，遂将千古奇文《寒窑赋》写出。掌柜看后，直呼奇才，佩服不已。两人一番交谈下，颇觉志趣相投，大有相逢恨晚之感。趁着兴头，两人遂结为忘年之交。说着，说着掌柜报出自己的名号，姓武，名吉，并州文水人。李谦亦不隐瞒，说出自己的真实名姓。两人好一通闲聊，直说到口干舌燥方止。到了辰时初，李谦正欲告辞，掌柜阻了一阻，偷偷叫出伙计来福，让他将所有上等的绢布，皮毛货物打包好，堆放在小推车上，以便李谦带走，并吩咐来福替他送一送李谦。李谦得知，忙不迭拒绝，掌柜不待他啰嗦，径直往它袍袖中塞进那张他亲写的笺文，李谦见拒绝不成，只得连连道谢，愧领了。俄顷，李谦带着来福出了皮篷，往村西四叔家去了。掌柜刚想打烊收摊，便有一大汉扛着皮货前来贩卖，掌柜一看，竟全是狼皮，其中尤以白毛狼皮最为罕见，一番讨价还价，给了大汉十五贯钱了事。大汉接了钱，出了帐篷，径直往村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