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寿宫内殿外。
弘历面色凝重的坐在主位之上,听着江与彬回禀。
“娘娘多次生产,又曾受过重伤,哪怕一直以来都好好养着,终是影响了寿数......这次忽然晕厥,正是五脏受损衰竭的前兆......”
良久的沉默之后,弘历用手揉了揉眉心,哑声问道:“就没有法子治了么?”
江与彬长叹口气,终是缓缓摇头。
“娘娘脉搏孱弱且紊乱,就算用最好的药吊住,恐怕......恐怕短则三月,长则半年,也......”
弘历重重闭眼,突然暴起将身旁桌案上的东西都重重挥落在地,茶盏杯具的碎片四处飞溅,有一片划过候在一旁进忠的脸颊之上划出一道伤口,血珠顺着脸颊流到下巴上,他却像是感知不到疼痛一般一动不动。
帽檐遮住了他大半张脸,此刻除了宛如泪珠的血痕,只能看见他有些苍白的嘴唇。
纵使弘历再如何愤怒,江与彬也无法变出仙药来让魏嬿婉起死回生,他眼眶通红的发泄了一通,听见内殿里传来的细微声响,终是无法承受这样的痛苦,大步走出了永寿宫。
进忠却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江与彬正要上前问问他需不需要金疮药,就见进忠身体僵硬的直接朝内殿走去。
魏嬿婉缓缓睁眼,头晕目眩和耳鸣的症状并没有消退,她依旧十分难受。
春蝉几人几乎眼睛都快哭肿了,魏嬿婉缓了缓,正要开口安慰两句,就见一人影疾步来到榻边。
凛冽的冷香袭来,魏嬿婉抬头看向面前的进忠,被他脸上殷红的鲜血刺痛了眼睛。
春蝉见他进来,心中更是感伤万分,却也知道这时候两人需要独处的空间,带着其余人快速退出了殿外。
进忠双膝一软跪在榻前,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心翼翼的问道。
“娘娘,不是真的,对么?”
魏嬿婉无法回答,为了不让小运捕捉到她的心思,她甚至想都不敢想。
她只能伸手抚上进忠的脸,郑重道。
“进忠,你记得我答应过你什么吗?”
进忠颤抖的手小心覆盖在魏嬿婉脸上,终于再也抑制不住汹涌的泪意,成串的泪珠从眼中滚落,泣不成声。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魏嬿婉一遍遍拭去进忠脸上的泪水,用虚弱的声音一遍遍坚定的告诉他。
“我曾答应过你再不分离,你一定要相信我。”
……
太医和各地的江湖名医来了一波又一波,诊脉之后却纷纷叹气摇头,都对魏嬿婉的病情束手无策。
无论弘历和进忠如何悲痛,魏嬿婉身子依旧一日日衰竭下去,她无法再正常进食,陷入昏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每日都有不同的人来永寿宫探望,但除了亲近一些的几个好友,魏嬿婉谁也不见。
六月十八,永寿宫。
今日是春婵和薛统领成婚的日子,魏嬿婉难得恢复了几分精气神,挣扎着起身观礼。
春婵的房间里被装扮的喜气洋洋,房间的主人却哭丧着一张脸,眼睛又红又肿。
魏嬿婉用无名指小心的沾满口脂膏,轻柔的涂抹在春婵唇上,又细细晕染开来。
待一切完成,她退后一步左右端详,笑着赞道。
“真好看,这颜色特别衬你。”
春婵眼也不错的盯着魏嬿婉,眼中全是不舍,哽咽开口道:“娘娘......”
魏嬿婉瞪圆了眼睛威胁道:“不许再哭了!这可是我亲自为你上的妆,哭坏了我会难受的!”
春婵闻言深吸一口气,生生忍住了眼中快要滚落的泪水,她憋了一肚子的话想同魏嬿婉讲,又怕一开口就再忍不住眼泪。
澜翠从门外走进来,轻声道:“娘娘,春婵,吉时到了。”
宫里是不许敲锣打鼓的,薛侍卫也只是带了迎亲的队伍静静站在永寿宫院中翘首以盼。
魏嬿婉为春婵盖了盖头,又和澜翠一左一右将她送上了花轿,春婵坐进轿子,手却紧紧握着魏燕婉的手,微微颤抖。
“娘娘,您得保重自己...奴婢等着,等着您召我入宫给您请安...”
魏嬿婉眼神柔和,也温柔的回握住春婵的手,半晌后松开手放下轿帘。
花轿晃晃悠悠出了永寿宫,轿帘之内,盖头之下,春婵失声痛哭,汹涌的泪水冲散了脸上的脂粉,唇上的口脂却鲜艳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