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胎……
钱义不可置信地咀嚼这两个字,生平第一次当着别人的面留下眼泪。
“那我妻子她是不是……活不了了……”
他突然抓住白明忘的手,“我不要那个孩子了,不要那个孩子!我就要我妻子活下来!你帮我,求你帮帮我!”
他滑到白明忘脚下跪着。
白明忘摇头。
“平常厉鬼寻仇好说,可你妻子和这个鬼胎签订了契约,我无能为力……”
“现在最好把从发生异常那时起的事情通通告诉我,还有你和副局长的事儿,我估计你妻子会和鬼定下契约多半与你有关。”
一百五十多斤的大男人听白明忘这么说绝望地滑到沙发和桌柜的缝隙里把放脚的地方塞得满满当当。
事情太杂,钱义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白明忘稍稍算了一下,提醒道,“你大儿子以前生过病?”
眼泪风干在男人坑坑洼洼的脸上。
往事如骤雨般打来。
“嗯,心脏病。”他慢慢开口。
“我那时用半条命换了一个二等功回来,升了职,拿了奖金,涨了工资,可是在昂贵的医药费前显得那么渺小。”
钱义声音有些哽咽,“不只心脏病,还有尿毒症。”
“医生说要先进行心脏搭桥手术,费用大概在十多万,我们那时的全部家产不过也才二十多万,我妻子她产后就放弃工作投入家庭,我们拿不出多少钱。”
几乎是用夫妻俩的一切给孩子换回了几十年寿命。
可是疾病太折磨人了。
它就像蛀虫,一点点把人的器官掏空,把一个家庭的支柱掏空。
钱义自暴自弃地瘫坐在地,蹙眉苦笑,“后来孩子需要做透析,一个月花费一万多,而要想多活几年必须进行肾移植,可匹配的肾脏哪里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人类的疾病白明忘不了解,她只知道明明不是她们自己生病,可头顶传出的绝望之气压得她一个局外人都喘不过气来。
有时是子女生病父母传出的绝望之气,有时是妻子生病丈夫传出的绝望之气。
白明忘垂下双眸。
安慰人她不擅长。
地上的男人突然笑了一下,“哼,那个副局长你今天见到了吧,他叫吴正,可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啊!”
“肾移植,外头的肾用不起还不能把我自己的肾给我儿子吗?我妻子虚,做不了这个手术,我就说我来,手术时间都定好了啊!可是被他威胁了。”
不必想,钱义退让了。
白明忘仍旧保持着倾听者的姿态,没有露出过一丁点儿的鄙夷。
倒不是她有多伟岸光正圣母,只是潜意识认为吴正那时的威胁和条件一定不算过分,至少听起来不算过分,只是在话里藏了套路,提前挖好了坑等着人去跳。
这种人,白明忘以前见多了。
坏人总是很擅长伪装自己。
“他说,警局不能亏待我,如果我做了肾移植,他会顾及我以前受过的伤和现在的身体状况尽力让我离开警局好好养身体,免得叫为人民奉献的英雄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