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变故生(2 / 2)秦血弦首页

速度几乎加到了最快,早已拉开了音爆,在他人的红外线视野中,显得格外扎眼。但她并没有减速的意思,后面与前面都出现了追击和拦截的队形,她只是冷静的驾驶着飞行器,如同轻燕般掠过,下放的轰炸无人机则打乱了敌方的队形。

那些人还忌惮着贸然进攻会引起更多敌人的注意,但她早已不在乎了。

这本来就是无限近乎于自杀的行动。

她以声速掠过半岛、内海,陆地、湖泊、大片的陆地和山峦,又经过了平原和丘陵。红外线夜视仪里频繁的出现敌人,雷达偶尔出现目标,Bug警报时不时的响起,地图上标示着各大联盟的辖区,病患关照,迤逦平稳的心跳。无数种信息在黑夜里闪烁着,她冷静地在极短的时间内处理各种各样疯狂的事情。她几乎已经没有了情绪。

她不剩什么了。

在无限接近于目标时,她放弃了干扰防御。

因为这没有意义,她一路上虽然以最快速度行驶,但都避开了各大联盟的辖区。

而现在,看到飞行器装载的ai智能受到那无比熟悉的干扰而紊乱,她却感到无比放松。

ai智障疯狂的尖叫:“啊啊啊!只剩下一个引擎没有失火了!我还不想死啊!!!”

钟悯安强行中断它与飞行器的连接,把它导入到平控板上。

突然,所有引擎全部启动,以最大功率向上推进,即便穿上了过载服,钟悯安还是在过载中昏迷了。即将达到逃逸速度冲破大气层的时候,所有引擎彻底停止运作,飞行器从万米瞬间坠落,像一片脱离了树枝的叶子。

ai智障强行打开了平控板:“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血色藤蔓拔地而起,托住了那片坠落的叶子,下落的时间不过两秒, ai智障就不知道喊了多少句要死了。

藤蔓可能有点缺氧,接住了飞行器,开始慢慢趴了下来,地上部分渐渐变短,使飞行器保持在距离地面10米左右,像一条蟒蛇一样快速的爬行,在树林间扒开了一条路,奇异的是那些被折断的树又很快恢复了原貌。

林画莺同朴姮岬和一众高层站在凛冽寒风中,他们几乎都穿着深色的羊呢大衣,站在雪地里就是黑压压的一片,后来也融入了雪中。雪落在了肩上,变成了水,水变成了冰。只有林朴二人撑着一把红伞,到后来也被一片片的雪花覆盖。林画莺不许他们撑伞,也没人敢抱怨,仍如来时一样像如松柏般挺拔。两年前有人拒绝为钟悯安做公关,于是就被林画莺拧断了脖子,像杀鸡一样放了血。没有什么人敢在她面对钟悯安时反驳他的决议。

雨水像是母亲清浅的泪痕,洒落在白雪上,垂落于伞沿,变成水晶般的挂饰。

他们站在这里,像是等着红伞下的审判。

藤蔓一路爬到了基地大门,众人着急忙慌的打开了关卡门口,那么大一条东西就这么直接的横进了广场中央,打破了这压抑的气氛。

即便已经提前打好了招呼,林画莺还是得把下巴脱臼的朴姮岬送去医务室。

正骨后仍然口齿不清的朴小姐:“好牛逼的自带天赋,竟然不是法术。变个小藤蔓借我玩玩。”

随后林画莺就用藤蔓把她绑在了座椅上。

飞行器一送到,藤蔓瞬间枯萎,化作斋粉,不见踪影。

前几个小时刚组建好的救援队一看目标到了,立刻上前破译飞行器密码。

林画莺及时的赶了回来,可他面临的将会是一段很磨人的破译时间。

“悯安,悯安!”

看到门打开的那一瞬,林画莺把伞一扔,尖叫着冲了过去,担架上的友人仍然紧闭着双眼。她立刻脱下大衣披在钟悯安身上,接过了旁边救援队队员的伞。

钟悯安陷在荒诞的幻梦中,她站在一辆破旧的邮轮中,半边身子搁了浅,扶手上都是铁锈和被浪打上来的海带。五彩斑斓的海浪打在绿莹莹的沙滩上,打到船上,打到她的脚边,螃蟹挥舞着10只大鳌,两条鱼粘连在一起,跃出海面。她看到自己的身躯在腐烂。

最后她变成了一滩血水,不知为何回到了宴会厅,被踩在众人的脚下。她看见张时倒在血泊中,但是还是活生生的,却满脸都淌着血。

她感到宴会厅在起伏着,像是大海咸潮的呼吸。宴会厅不见了,大家站在斑斓的海上跳舞,很多人已经溃烂的不成人形,血洇湿了华贵的礼服。她看到那海天交际之处的夕阳呼唤着她的名字。

“悯安,悯安!”

她从海中紫红色的液体里挣脱开来,在担架上缓缓睁眼。

林画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钟悯安抬起手,试图帮她擦干眼泪,结果擦完了手背擦手心,插完了右手用左手,都湿透了,林画莺一直在哇哇哭,还是没干。

林画莺看到她这副平静的模样,不禁又笑了起来:“你该不会这都料到了吧?”

钟悯安无奈似的叹了一口气:“我哪放心让你照顾我的孩子啊。”那双好看的眼眸又合上了,军医说她只是昏了过去。

结果,这一次林画莺又哭了起来,还哭得更凶了。

工作人员看到这位老总一边哇哇大哭一边指挥他们把钟悯安和那两个孩子送到医疗队,吓得那叫一个惊慌失措,不敢出一丝漏洞。

钟悯安觉得自己还清醒着,清醒地看着那易逝夕阳双色天,而自己还是海面上的一滩紫红色的液体。

她在海中扩散开来,身体一点一点的稀薄。她碰到了海天的交际,大坝。

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她丢失了13岁之前的记忆,这很诡异,小孩应该三岁左右就记事了。而且她隐约感觉到,自己的童年时期倍受压抑,少年时期又遭受过极大创伤。心理咨询师也说过他的记忆丢失可能是因为创伤。但是看到这个大坝,她好像想起了什么。这好像是太平洋大坝,在那个还有国家的时代,核污水排入大海,其他智慧文明唯恐损害了自己的利益,祭出了各种科技和人类修了太平洋大坝,免于扩散到世界各地。这还是在百科上看的,其余的她再也想不起来。

这时,梦境打捞出了潜意识里的记忆碎片。

“仇恨是无用的循环,活着的人才配去更美好的世界。”

她猛然醒来,却被有阳光晃花了眼,窗帘检测到昏迷苏醒,立刻拉上。

钟悯安反应过来这里是茶月联盟的病房,从结构上来看,不像是她之前住过的那一栋楼,听说这些年来总部基地拆毁又重建。她能判断这里是医疗队病房的原因只有一个——小碎花床单。估计买病房床上用品的人也是个人才,好好的医院搞什么小碎花。

看着这间单人病房和手上密密麻麻的管子,钟悯安心中没由来的感慨。看了一眼那面还没有关上的窗帘,等了一会儿,太阳沉下去几分,她才意识到是傍晚了。

那管子实在看着碍眼,她顺手一溜拔掉了——拔掉前她还仔细看了上面的标签:葡萄糖,1号营养液,10号助眠剂,3号舒缓剂,监测数据。通通无关紧要。

她赤着脚下了床,披上旁边那件枣红色的毛衣,出了门。后面有防御机器人时刻随行,她干脆让那两个机器人拼在一起,这么一撑一跳,坐了上去,让这两家伙载着她下楼梯。

“呵,”林画莺正站在1楼到2楼之间的楼梯间抽烟,好像是特地等在这里堵她一样,“这位把防御机器人当成室内代步车的小姐,鬼鬼祟祟的去哪呀?”女人倚坐在窗沿,发根冒出了黑色,素面朝天却依旧笑的明艳,像是有意掩盖眼神中的狠劲。指间细长的电子烟拉出一片失真的雾。梧桐树落了许多叶,她背后是光秃秃的树枝。

“好久不见。”钟悯安在转角浅浅的微笑着,从那两个机器人背上跳了下来,走过了拐角,面向林画莺。

分别一年有余,她没什么变化,但从前那份锐利,像是被藏在了更危险的柔和中。看着眼前的旧友,还如同往日般嘻嘻哈哈,但显现出了从前不常见的沉稳,那份狠辣的更好的掩饰在了笑意当中。烟还是没有戒掉,却逐渐开始不修边幅了起来。

夕阳落在她的身后,毛衣被金色的光芒映成了亮红色,她的轮廓从此有了柔和的光辉。

林画莺看到她时,眼前不禁恍惚了:“留长发了?”

“疏于打理。”

林画莺看到有些人在篮球场上打球,笑了一声:“早上跑操的时候,大家都抱怨,哎哟,脚趾都冻掉了。你说这雨,怎么和你一起从地中海跑来了呢?”

钟悯安仍然没觉得有什么好笑,只好默不作声。

林画莺干笑两声略过了这个话题:“今天好好吃顿饭,小岬在宿舍里准备了。新人要训练,这次只有自己人。”

林画莺这句话里的意思可以解读出很多信息,钟悯安大概梳理出了事情。在宿舍里,她们的宿舍是复式6人间套房。新人出去了,说明宿舍里住进了新人。那原来的人去哪里了呢?茶月在林画莺接管后不久由于威信不稳,受到过多个联盟的围剿,其原因不言而喻。

钟悯安想到这儿,没有什么情绪波动。死人是常有的事儿。

但踏入了宿舍,她才深刻的知道什么叫物是人非。

由于是重建,宿舍楼的位置已经与此前大不相同。外部装潢与以前不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无干系,宿舍里亦是如此。

除了林朴二人,其他门上都挂着陌生的名字。

不准确,还有一间,是她的。

她打开房门,摆设与一年前离开时一模一样。林画莺已经提前启动了水墙和沙漏,沙漏的正中,复古钟表一刻不停地走着,每过一小时,沙漏翻转一次。来到水墙后,床上用品包括天鹅绒帷幔都有换洗的痕迹,她专门用来阅读书籍的折叠电脑放在书桌上,那些文玩一个不落的放在博古架上,一点积灰都没有。她走入衣帽间,按下控制面板,打开了每扇门。衣服的排列还和一年前一样,还有10来件添新,都是她喜欢的款式。她脱下洁白的病号服,换上一件日常的红格子旗袍,已经胖成一颗毛绒球的猫看到主人回来了,从衣柜顶上跳下来,懒懒的趴在她的脚边,撒娇的翻着肚皮。

她将猫抱了起来,开了窗帘。落地窗外,映入眼帘的就是大片大片的四季粉。

猫儿一翻身,落了地,不知又去了哪里。

处处都是她生活过的痕迹。

仿佛她从未离开,只是生了一点小病,做了个梦,然后又回来了。

林画莺坐在沙发上,看着这间他亲手重建的屋子。

幸好,幸好你给了我一年的时间,能让我把一切准备好,原封不动的给你。

一个未见过的琴盒静静的躺在飘窗上,钟悯安放下猫。一打开,仍是那一把“风月花鸟”。她却在上面闻到了血腥的气味,看着那红褐色的弦,有些愣怔的推门走出了宿舍,看到外面与曾经大相径庭的客厅,时刻提醒着她,曾经发生的那一切是真实的,她确确实实抛弃了她的友人们。

“这弦,怎么回事?”她抱着琴问道。

林画莺看到那染血的弦,有些惊慌地说道:“我吩咐人去换了,出什么bug了吗?怎么没换?”

余晖落在琴弦上,钟悯安看清上面斑斑驳驳的粉红。

这是她创立的弦码,是一种小型二重密码。第一重以三阳三阴为基础,左两弦太阳对应一,阳明对应二,少阳对应三,太阴对应四,厥阴对应五,少阴对应六,右两弦翻两倍。句子以琵琶从左向右第三根弦和最后一根弦上一点作为标点分割。第二重密本锚点则以早期五笔键盘作为基础,稍作改动,拼凑出现在根本没人用的繁体字,而且密本每三个小时更换一次,并且有反义词互换。

而使用这个密码的方法,最简单的就是用血——随便什么有血红蛋白的生物的血——涂满整根弦,干燥后用极其低效的23号验血溶液涂上“—”或“-”,2~3天后涂抹过溶液的部分会在弱光下显现出粉红色。在此之前,目测是没有任何痕迹,增加了信息传递的可能。

钟悯安解读出了消息,知道了这是攻破福临基地的关键情报。她抬头看向林画莺。

对方不敢直视她深不见底的眼眸:“好久没听你弹琴了,能再弹一首《清淮景》么?”

很糟糕的转移话题啊。

钟悯安没在追问,坐在牌桌旁,白皙的手搭在褐色的,鲜明至极。

林画莺心跳空了一拍,仿佛看到那纤纤玉指上,淌满了鲜血。

“白鹭洲,水涟涟,世外桃源呀。”

等到最后一个音消失在往事的渊薮,林画莺才回过神。她不记得她刚刚是否如平常般叫好了,她甚至不记得她是否还活着。

钟悯安只是静默地将琴放回了服务机器人递来的琴盒。

两人相视无言,只有窗帘下的余晖兀自闪烁着。

这时,开门声打破了僵持的局面,随后是朴姮岬清脆的笑声:“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呀?”

她身后跟着一个家政机器人,提着一堆大袋小袋的食材。

随后做了一个起跑的姿势,像一颗炮弹似的飞了进来,给钟悯安一个大大的拥抱:“真是个不够义气的逃兵!”

随后见到林画莺在那里笑着,毫不客气的就锤了她一下:“丢下我我去买菜提前去见了安大,重色轻友啊!”

林画莺猛拍了她一下:“别乱说话!”

钟悯安见他们俩这么一闹,放松了许多。过往的事也不好提,她只能向林画莺提问之前在外不方便说的事:“我的孩子们呢?”

林画莺打开了平控板,发了个视频申请:“我藏到林家了。”

对方很快就通过了申请,很快两个孩子出现在了画面中。

弟弟张北一看到母亲赶忙招起了肉乎乎的小手打招呼,哥哥张南奶声奶气的叫道:“妈妈!”

钟悯安微笑的看着他们:“你们有没有乖乖的呀?”

“我们很乖的。”张北说。

“继续保持。妈妈也会去看你们。好不好?”

“好!一言为定!”

“好,说到做到。”

结束了视频通话,朴姮岬哇了一声:“没想到咱家顶流小花也是个慈母唉~”

林画莺直接把她打发走:“水烧开了,锅底煮好了,吃你的去吧!”

“火锅,爽!”

钟悯安坐在桌前,看着吵吵闹闹的两人,好像又在不一样的环境中看到了从前的影子。

酒过三巡,众人的话多了起来。她们聊到很多,却刻意避开不在的那三个人。钟悯安和她们说琴鸟发出机关枪的声音,朴姮岬跟她讲林画莺拉错雷管炸错地方的糗事。

不知何时,战争已经成了生活的底色。

陈年二锅头有点令人上头,林画莺举起酒杯,对着那一片樱花林:“你们回来喝酒啊!为什么不回来啊?!”

之后这位泪窝浅的小姐又开始哇哇哭,又抱着马桶哇哇吐。这个时候居然还拿出了处理工作用的平控板,一个电话打到人事部,没让钟悯安签会所合同,而是让她的暗线转入处理司。

为了防止爱豆睡厕所地板这种悲剧发生,朴姮岬只好叫那个家政机器人把她拖回了房间。

最后跟个没事人一样,坐回了餐桌前,又给钟悯安和自己各斟一杯。

朴副司长举起酒杯。

“欢迎新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