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王晴直接吃了两碗半。

今天母亲终于是不用再守着那点锅底，管够。

吃完饭，王晴早早的揣着果冻和新买的发夹跑出去找了同伴，王恺则是陪着母亲在屋里捯饬。

很多旧衣服，母亲终于是舍得把它们翻出来，能用的就留着擦脚或者做个什么留着，没用的，特别破旧的就直接收拾了一大包，王恺扛着丢了出去。

收拾的空当，母亲跟他商议：

“小恺，过两天就是二十八了，俗话说债不过年，妈这边还有点外债，你能帮妈先还上吗？”

一副商量的口吻，这些钱，是她儿子受了不知道多少苦和委屈换来的，她没问王恺挣了多少钱，但是要强了一辈子的母亲，实在不想惦记着这点债务过个忐忑的年。

“妈，你过会算算，我去还上。”

王恺漫不经心，不忍过多的去问这些钱是怎么欠下来的，曾经自己家还算是有钱，黑白电视刚流行的时候，他家是全村第三户买的，就连那三间平房，也早在几年前起了盖在那里。

这些都得益于以前母亲那边的有钱亲戚扶持。

后来，什么都变了。

王恺从七岁开始，家里好像就没有断过债主，那些人不吵不闹，就在你家里坐着，大家都难，孩子开学要钱，交公粮要钱，种地买化肥种子要钱，总之，要钱。

可是家里没钱。

母亲那时候端茶送水，好说好量，最终也只能是这些人散去，无功而返。

“妈算好了，一共是四百七十五块钱，你一个孩子去干啥，你把钱给妈，当妈欠你的哈。”

王恺心里越听越不是滋味，点点头，没再说一个字，去了屋里，把剩下的一千全部拿了出来。

并不是他一开始不想把它交给母亲，他是想着等过完了这个年自己走之前再给，不然的话，想来母亲是不一定会要自己的钱。

“哪里要的了这么多，你这孩子，喏，这些快收起来。”

果不其然，母亲只拿走了其中五张，剩下的又推了回来。

王恺不知道的是，平时每个月汇的款，除开妹妹王晴上学的开支以及平时买菜花钱，剩下的也基本还了之前的债务。

这些，母亲不会跟他说，他也不会追问。

母亲离开，嘴角带着笑，额头的皱纹舒展，这个年，她终于可以踏实。

王恺一个人在家里忙活，思绪时不时的也会飘向幼小的自己。

家里穷，一直穷，不是穷一年两年三年。

小学一年级，跟着另一个邻居姐姐学炸糖豆，和面切块嗮制炸制一个人完成，完事后自己也不舍得吃，装在兜里带去学校，五分钱十颗卖给同学。

小学二年级，村南面人工拓宽河道，一个乡镇的乡亲们都来分派挖沟，他领着妹妹，顶着烈日，光着脚板，一瓶茶水，一个茶缸，五分钱满满的一茶缸，一趟又一趟。

小学三年级，买不起洗衣粉，白天黑夜自己打着手灯，被蚊子叮的满身是包，扛着夜晚的恐惧抓知了卖钱。

诸如此类。

王恺并不觉得谁对不起自己，也不觉得自己过得很苦，他心疼母亲，心疼妹妹。

心疼曾经那个下课了只能围在学校小卖部前看别的孩子吃零食的那个少年。

当年的那些唐僧肉，一定很好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