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屿走在队伍的最后面,随着他走进礼堂,大门也轰的一声重重关上了。
腥甜的血味儿弥散在空气之中,礼堂内的景象完全不能用美妙来形容:血味儿中夹杂着齁人的童年香气,橙红色的麦芽糖浆一滴滴悬浮在空中,被外力硬生生击碎的木质长椅横七竖八地散落在礼堂的每一个角落。
更为诡异的是,一片狼藉的礼堂中央摆放着各种由橙红色的粘腻糖浆包裹塑形的人形,以各种呼嚎的姿势被固定成了最忠实的观众。
礼堂另一边的舞台则被撕裂开了一个巨大的裂缝,一根巨大的橙红色树干状晶体从缝隙中向外生长、蔓延。树干状晶体的末梢是一根根沾满粘腻糖浆的人形雕塑,其姿态看上去似是被灼热糖浆从头浇下时的扭曲和挣扎。
他们被永远定格在了“最美”的一刻,永远与那树干状晶体融为了一体。
“那是「噩梦赘生物」。”余瑞瑞向魏屿解释道“在「绪质化」程度比较高的区域就会出现。”
“什么是「绪质化」?”余森森毫不客气地问道。
“看到刚刚的「黑潮」了吗?那些黑色的脓浆就是「绪质」,是情绪化的原始物质。”余瑞瑞小心翼翼地讲解起来“我们现在就在一个极其不稳定的「噩梦」世界里,梦的一些区域会无法维持人类能够认知的形态继而崩塌,变成最原始的「绪质」,这个过程就叫「绪质化」。”
余森森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听不懂,但是就像缩毒吧。”
“也可以...这么理解...”余瑞瑞无奈地笑了一下,说道。
忽然间,两人都面色一沉,一阵强烈的疲惫感袭来,余瑞瑞向后退了几步,半蹲下,余森森则是直接顺势倒在魏屿的身上。
“这咋了?”魏屿一懵。
“不知道…”余森森上气不接下气“突然有些累…”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间里,那树干状的赘生物还在一点一点地向外生长着,发出晶体增生的细微噼啪声。
月光如刀,静悬于漆黑的天幕之上,轻轻地通过窗户映亮礼堂中的景象,轻轻地映亮满屋的死寂。
「匹诺曹」一蹦一跳地跃上了舞台,众人这才注意到,那赘生物的前方正吊着一个年轻女人的身体。
女人看上去毫无生气,只是由着身后那赘生物中生长出来的一根根晶状触蔓插进她的血肉组织、躯干和后脑勺,将那软得像块橡皮泥的身体吊在半空中。
“嘻嘻嘻~说到宴会,怎么能没有主角呢?”「匹诺曹」咯咯地在女人下方跳动“接下来,有请我们的「万人迷」乌鸦小姐!”
说罢,人偶身后的「噩梦赘生物」的晶体表皮下开始流淌一阵橙红色的暗涌,同时发出一阵无法形容的声音,似是震吼、似是尖鸣。那晦涩难懂的音符似乎一把揪住了魏屿的神经中枢。狂躁的回音钻进耳朵,在脑海中荡响,剧烈的疼痛令在场所有新手都忍不住抱头蹲下。
就在这时,一阵银紫色的光沫笼罩了所有头痛欲裂的新手,一阵清凉感袭来,让脑海中那狂躁的回响戛然而止——竟是那一直沉默不语的高挑女子出手了。
“在保护别人这事儿上,你的手也不快嘛。”女子神色轻佻地冲着余瑞瑞笑了一下。
余瑞瑞看上去也有些虚弱,咳嗽了两声“新手们,虽然是第一次入梦,但应该也被「世界律」赋予了能力吧?感受一下,运用「理性」去驱动它。”
魏屿也是这才想起来先前在黑暗中响起的那个温和男声,但他并不记得当时那人说了些什么,或者说,他记得,但是他无法理解那些言语,仿若天书。
与此同时,赘生物也停止了活动,它的增生枝干蠕动着,似乎将什么物质从插入的部位灌进了那名为乌鸦的女人的身体。
随着赘生物将不明物质灌入,女人原本丧失生气的身体突然开始不规则地抽动,在一阵皮肉撕裂、骨骼拼凑的声音后,女人的身体戛然定在半空,仿佛被按下了关机键的廉价玩具,以一个扭曲且劣质的姿势吊垂着。
紧接着,悬挂着乌鸦的赘生物触须将女人的身体缓缓放下,那沾满血与灰的腐败脚掌轻轻落地,没有一点声响,却令所有人的神经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咔咔咔
就在这时,魏屿身侧的一尊橙红色的人形突然扭动了一下,似乎短暂获得了灵魂,猛地抓住了魏屿的胳膊,咿咿呀呀地发出似人类的痛苦低吼:
“快…逃…她们…都是骗子…怪物…”
“怪物...”
魏屿下意识地要抽开自己的手臂,却被那黏糊的糖浆死死粘住,动弹不得。
一道寒光划过,利刃切断了人形的手,魏屿这才得以脱身。
“啊啊啊啊啊啊啊…”糖浆外壳之下传来了更加痛苦的嘶吼:
“快…逃…”
随着覆盖在它表面的糖浆翻腾裹厚,那人形终于无法再发出一点声音,作出一点动作了。
余瑞瑞用手中的西洋剑将粘在魏屿手臂上的人形手掌挑了下来,刚刚那一剑正是他挥出的“当心,这些雕塑都是活的!”
舞台之上,乌鸦在落地之后,望着礼堂中的一片狼藉,展现出了一副狂喜的姿态:“天呐,这些观众都是为我而来的吗?我就知道,所有人都爱我!”
“你们都爱我吗?你们都是来看我的吗?我真是太开心了!”
女人亢奋地拉扯着自己的头发,头发连带着头皮一块块地扯了下来。身后赘生物的触须上下舞动,给人一种提线木偶的即视感。
“对啊,我这么美,大家都应该喜欢我,都应该爱我才对!我是值得被所有人爱着的美丽女孩!太好了,我太开心了!!”
“让大家看看我美丽的脸吧!对,大家都是爱我美丽的脸!”
女人的喜悦更盛一成,开始撕扯自己的皮肤,在清晰的皮肉撕裂声中将自己那本就粗糙的脸皮一寸寸地撕下,只剩猩红的血肉。然后双膝跪地,虔诚地向台下献上那坨血淋淋的生物组织。
“快来呀,快来看看我美丽的脸!你们都爱着的美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