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真幼稚。”
“我们当时很幼稚。为了一点争端,打得头破血流。”
“你还记得吗?分蛋糕的时候,你大家都没吃过蛋糕,有人抢在前面去排队,有人躲在后面准备拿走前排的蛋糕。”林贺笑道。
“先开始都约定不用武魂,十二双眼睛瞪大,互相盯着,哪个违规,就要被群起而攻之。但没一个遵守,一窝蜂地亮起各种各样的光芒,五颜六色。”
“李庆觉醒了敏攻系的暗影猎鹰,他能飞,速度最快,要在他没飞起来的时候把他扑倒……”
“冼云来的武魂是大风神翼鸟,武魂有缺陷,长了翅膀但不能飞,我们经常笑他走地鸡。他跑过来抱着蛋糕死死不放手,吹出的风带着一大口唾沫散开,又大喊大叫!”
“我们都觉得恶心,不再抢蛋糕,最后他自己也不想吃了。”
烈文也开始回忆起来。
“聂剑星养了一只小鸡等着下鸡蛋,天天等,天天给小鸡喂吃的。有一段时间,管事不买。他天天追在你旁边,要你召唤蓝银草喂他的小鸡吃个饱。”
“孟秋然长得漂亮,谁都喜欢和她玩耍。经常收人礼物,每一份礼物,送礼的男孩都说完美无缺独一无二。”
“她想要一把梳子,很快,四把质地外形一模一样,都号称举世无双的梳子摆在她桌上。直到第十把梳子摆在桌子上,她把前面收到的九把梳子都拿了出来。”
“哈哈哈。”两人都笑了。
烈文笑得眼泪都出来,他在泪光中看见那个小小的林贺的样子,弱小无助,谁都以为他会很早死在同龄人的斗魂里面。
“大风神翼鸟的翅膀能如镰刀一样割草;聂剑星的金冠鸡武魂以蓝银草为食,孟秋然的蛇杖武魂,轻轻一挥就能毒死一大片杂草。除了你以外,他们三人的武魂最差。”
“其他人要么是顶级魂兽作兽武魂原型,良性变异而来,要么和我一样兽武魂和器武魂结合。”
“我最强大……所以你嫉妒我。你厌恶自己的武魂,它弱小可怜,在斗魂里面发挥不出一丝作用。别人飞的时候你在地上爬。”
“如果有选择且能选择,傻子才会选择蓝银草武魂呢!”烈文恶毒地笑道,亮了亮自己威风堂堂的长枪,在空中向下一划,银色轨迹中飞出一道浓浓的红烟。
和睦的氛围终于破碎,美好的童年生活是假的,大家的武魂要么捕食蓝银草,要么太过强大,连开一个玩笑都要小心翼翼,不好意思地笑道:“没事吧,我没控制好力量,蓝银草太弱了。”
谁都不会和林贺玩。他的蓝银草对身体没有太大增幅,其他孩子有时跑快了一些,控制不了平衡,不小心撞他一下碰他一下,他都要吐血三升,倒地不起。
小孩子爱起绰号。
“我的绰号是病秧子。”还有一个绰号“猪吃的”。起因是一个仆人骂他,说猪吃蓝银草,他的武魂没有战斗能力,只能喂猪。
“我现在很健康,可见小孩子说的话也未必都会当真。我的童年只留下美好,我们现在是朋友。”
“不,我们不是朋友!”
“我讨厌你,讨厌蓝银草。”烈文高喊道,他的长枪几度刺来,寒星错落,杀机如芒在背。
“是啊,谁能喜欢蓝银草……柔弱渺小。”林贺如此说道,他的身材瘦削,语气落寞,颇有几分顾影自怜的气质。幽幽的精神力散开,运用自伊莱克斯那里学到的灵魂魔法,操纵情绪。若是独孤昔看见了,她的心都要枯萎。
灵魂魔法观察情绪如隔岸观火,紫极魔瞳洞微烛幽。
人随枪退,全部避开。
“长本事了哈!”烈文一脸复杂道,他的表情变得诡异,就像一下子变得从幻想中脱离。这几枪毫无端倪,枪芒飞射而出,换普通魂师只看到几道流光,绝对避不开。
他的心里升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就像一只平时听话的左手有一天一拳打在脸上,打得你眼冒金星,耳听幻声:“哈哈哈,你不行了,他超越你了。”
不止是地位上的超越,仅是如此,他还可以效仿那些仁人志士安慰自己:小人借色魅惑主上,高士能者居其下。
但小人已经后来居上。
想要显得不在意但做不到,林贺的表现真的深深刺痛了他的心,无法洒脱一笑回到懒懒散散的模样,他已撩起心头大火。
情绪是一个复杂系统,不知如何升起,但强大的情绪不容易湮灭,且变换莫测,常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就如同行舟渡海,时而风雨雷电、怒浪滔天,人船皆毁;时而碧空万里、海平如镜,一叶苇舟自度如流。
一怒一喜都是海上天气,阴晴不定,相互变化。
他额头的魂骨,功能虽只是通讯,却也是正儿八经的万年魂骨,把精神力大幅度提升。
此外,伊莱克斯的灵魂魔法可谓穷究人之所想,他对霍雨浩和林贺态度完全不同。
霍雨浩在他眼里还是懵懂少年先要平息心中极端才能学他的魔法;而林贺则是十万年魂兽重修,和他同等地位或略低一些。
伊莱克斯虽然神级,可他初来乍到并不清楚魂兽的意义。十万年这个数字只一入耳,就觉惊世骇俗。再加上林贺表现沧桑、安之若素,十万岁了不至于还是懵懵懂懂,某个大虫子不在此例之中。
伊莱克斯与林贺以友相称,给出的是从另一个世界积攒的魔法。他甚至抱着“奇文共赏,疑义相析”的想法,死林圣法师讨伐魔法世界的本领和他战胜敌人得到的魔法记忆一并交出。
相信林贺有把控能力。毕竟血统高贵又化形为人的“十万年魂兽”不至于连掌握力量都无法做到。
自己寄生霍雨浩身上,雨浩服用丹药而得清醒,自己要报恩。
林贺只掌握一些灵魂魔法的基础,就已经获益良多。结合圣灵教引发情绪的邪术药物,以及唐门的紫极魔瞳,动用朝霞紫气诱发人的情绪。
在他眼中,烈文的心如烈火燃烧,一杆长枪既向外扎又向里刺,一点小火苗,不知怎地变成大火。
他的手指一拨,头顶浮起一根蓝色长针,长针之上有红纹。
长针足足有三尺。针尖含一涓埃之微,渺乎小哉,聚一团强光,目不能直视。
林贺并未急于催动飞针。
他如隔江对视,眼神仿佛盯着某处一望无际的海洋,尽力远眺。目光中紫蛇再次跳出。
紫蛇看向红色迷雾之中,隐约现出披着火焰红披的轮廓。
烟雾只呆在烈文一方,如长龙护驾,龙身团团围住,并未扩散。红烟有阻人视线的能力,只一瞬间就飞出不少,勾勒一道匍匐在地、昂头凶悍的身影。
然后两颗黑色宝石般眼珠射出精光,这精光凶厉,林贺退后一步,紫蛇惊扰,化作紫气散开。
随即红烟中一爪拍出,五爪在红光中露出寒光虚影,身前土块陡然裂开。一头缠着燎燎猛焰的烈焰飞虎,温顺地俯下身体,如一辆马车可以稳稳当当地坐下两人。
它的神情活泼,对着林贺龇牙咧嘴张开大口做着一口吞下的动作又怒视。伸出一只前爪,抬起,佯装欲扑,看到那一抹飞针亮光后又退半步,眼珠滑溜滚动,忌惮惊惧。摇头转身,对着烈文低眉顺首,匍匐更低,恭敬至极。
“都家的杰作。召唤类兽武魂与器武魂的结合——猛虎赤焰骑。长枪之中封印猛虎之魂。”林贺走得很慢,笔直地靠近。
他头顶三尺飞针亦步亦趋,好像化作影子跟随,平缓移动,没有左右上下的晃动。
烈文看着林贺,似笑非笑。
他的泪光逐渐消失,泪珠落在地上或是随风蒸发。眼前的人啊,从幼小时期仿佛走过曾经,出现在他面前。现在的林贺是一个清秀俊美、深不可测的强大魂师。
“飞虎赤焰,猛将长枪。枝繁叶茂,纵横大陆。”烈文高声歌唱。
“你林贺!我记得你擅长音乐,尤其是竖琴。你做个乐师吧!”
“乐师!你现在不该为你的将军庆贺吗!我即将开启壮举的第一步,拿下你的头颅,焚烧你的精神灵魂!为未来的霸业,为你的死亡奏响乐章啊!”
飞针落下,挡住当头横扫的长枪。火光四射交错,逼回飞针,赤焰鎏金枪发出铿锵之声,烈烈火光如大旗高展;长针绕右一转,针芒变一道蓝光激射,打退枪锋,穿过烈焰,刺向烈文途中停止,调头飞去,余下他的性命。
“很威风,我能想象那个场景,没有披上特质的魂导铠甲依然很威风。我从小就想跟在你的后面,当一名小兵,你不是小兵,你是将军。如果你愿意,我会为你的伟业奏响乐章!”林贺温和道。
“士兵,服从命令!让我杀了你!”烈文枪芒连点,空气中只留一声鸣音,一道枪痕轨迹如流星消散,一道极为细小的红点弹向林贺胸口,它飞出之时开始旋转,好像一枚精神抖擞的陀螺。
“不要说谎!”林贺一指点向烈文,他头顶飞针快得一道明暗之间极细极细的光线。
穿梭而过的风声在其后,宛如千百只鸟整齐鸣叫,又化作阴森洞穴里面传出,撕裂得断断续续的嚎叫。一道狭小的缝隙穿过浑圆红点中心,破坏红点的结构。
飞针再度离烈文不过十步,一个眼神足以使之一击毙去烈文生命,但林贺试着劝服这个怪胎。
在都家长大的人,除了林贺,都是让弱肉强食这种观念浸润的怪物。就像都易最初设想的那样,一群拼命战斗、欲望高涨的军队。在从小弟的培养过程中,将服从变成铁钉敲进他们的骨髓,让他们听到命令就浑身发抖,脑海里只想着服从命令、听从指挥。
都易死后,这是无主的,个人素质最优秀、纪律最严明的军队,人人都有魂斗罗甚至封号斗罗的资质,且能听从调遣。
烈文是这个军队的灵魂。
我要试着争取他。
林贺告诉自己,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就像用从伊莱克斯那里学来的邪恶法术洗脑一样。
在未来脱离圣灵教保护独孤昔的战斗乃至战争中,我需要保卫独孤昔的力量。不止是保卫,我要捍卫她公主一样的生活,就像捍卫这个世界的真理和正义。
……
烈文胯下的烈焰飞虎收起刚开始的轻视,它不再跃跃欲试,觉得自己单打独斗就能一爪子把这小子扑杀,老虎从不拒绝戏弄对手,它和主人,两个人更有优势。这将是一场残忍逾越的游戏。
“身在黑暗低谷拼命想要爬出的人,才会憎恨天空的高远,无法抵达,你明明生来就屹立于群峰之巅,对我的恨意从何而来。”林贺很想争取烈文的帮助,哪怕贬低自己,欺骗烈文。
他的话语不带一丝虚假,真情实感,好像弟弟自卑又仰慕兄长的弟弟不懂兄长对他的厌恶,痛彻心扉,潸然泪下。
哪怕他真的痛恨烈文,在这里也要把他当成旧日亲切呵护他的兄长,哪怕他曾破碎自己的武魂,好不容易凝聚起来,林贺也要把他当作亲密无间的战友。
“文哥,告诉我,我哪里做错了!我祈求得到你的谅解。”
“说谎的人是你啊!”
烈文挥枪来刺,胯下猛虎扑出一道火球,枪与火连绵不绝,他的声音越发张扬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