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烛无奈:“少主说的是。”北烛看初成吃的差不多了,又帮他铺了床铺,道:“少主,若无事也早些休息了吧。”时间已不早了,北烛如此催促初成,只因,此时正是初成闯祸的“高峰时段”。
自然,初成是不会听话休息的。他走向祠堂,又跪了下去:“母亲让我自省来着,今天犯了这么大的错,我还没想明白。”初成撇了一眼北烛,调整了跪姿,一本正经的跪着。“你先回去吧。”
北烛自是再了解初成不过了,道:“老奴陪少主。”
初成看了看北烛,道:“你愿意陪就陪着吧。”
时值盛夏,窗外的蛙鸣声此起彼伏,月光如洗,银辉透过门扉洒近祠堂,将守在门口的北烛的身影拉得老长。北烛的影子左摇右摆,像风中摇曳的孤烛。就是现在,初成念了分身决从祠堂中溜了出来。
初成最喜深夜十分的宁静,万籁俱静,隐匿着宇宙深邃的呼吸;星辰不语,闪动着彼此恒久的秘密。没有了白昼的喧嚣,初成独自一人躺在树梢听风声,成片成片的桃花开了又谢,如今已化作春泥,为明年的花开蓄力。思绪随着这花开飘到两个月前的一个夜晚。
那日,北烛用蜜饯给自己做了松松软软的糖雾,比他的脸还大,有红色的、蓝色的、绿色的,他选了自己最喜欢的红色和蓝色一手拿一个,走过廊亭。突然感觉脚下有东西一闪而过,不经反应,摔倒在地。将手中的糖雾啪的摔在地上,那糖雾瞬间化成了巴掌大的糖块。初成定睛看,原来是一只不丁点儿大的小柴犬。只见那柴犬嗅了嗅凝成块的糖雾,嫌弃的看了一眼两手撑地趴在一旁的初成,大摇大摆的跑掉了。
初成哪肯罢休,本来丢了糖雾已经够窝火的了,还要被一只未化形的柴犬鄙视。初成一个闪身,挡在小柴犬面前。此时才发现,廊道之下有一个鬼鬼祟祟的人,是真的人。
在四仙山,人类也是有的,不过都是以奴隶的身份被集中看管。
要说起这四仙山,还不得不提起天界的东岳上卿——无隐。十五年前。天帝将帝位传于其子启觉神君,另同为上神的东岳上卿极为不满。便发动了天廷政变,一时间天地异位,生灵涂炭。启觉神君也就是新天帝,以雷霆之力,联合水族、人族,三族合力将无隐封印于九渊之地。
为迅速恢复秩序、测定天元,启觉神君将参与反叛的天使们贬谪至四仙山,以万物为载体重修仙体,以赎天罚。因是谪仙,便不同于一般的妖、精。
这位于东方的九景山,由蛟族掌握,化泪为珠,掌握着四仙山的经济命脉。位于南方的落羽山,掌于鹤族,以血为丹,将四仙山的寿命牢牢把握在手中。而位于西方的括苍山以虎族为尊,善法术,其余三山无人能出其右。而位于北方的谷城山最为中庸,城主为天帝权杖所化,原为指星木,能预测吉凶,也算神物。只因在无隐之乱中折而为二,便将其封为谷城山城主。也就是说,其余三山都是谪仙,唯独这谷城山算是真正的修炼之地。这里终年绿草如茵,莺啼猿鸣,花奇草异,很是有人间仙境的感觉。城主善制药,四仙山的生、老、病、死都要和他打交道。
而这人类,在谷城山是最不值钱的了,他们常常被用来炼药,一旦不成便一把火烧了,为满山的奇花异草做肥料。初成看着眼前的少年,全身倒也干净,只是四肢和锁骨之下似有铁钉穿过的痕迹,想必是谷城山逃出来的了。
“大胆贱奴,竟敢私闯括苍山。”初成站在廊道上俯视着匍匐前进的少年。
少年未听得真切,只是被这声音吓个半死,抬头见一少年挡在面前,一身脏污,忙起身将他拉下来,按倒在廊道下。
初成反抗、挣扎,少年忙用手捂了初成的嘴,压低了声音道:“小点声,你不想活啦。”只见此时那小柴犬一屁股蹲到初成的背上,没料到那小不点儿如此重,初成闷哼一声。
“小柴,不许胡闹。”少年呵斥道。那小柴犬温顺的从初成背上跳下来。少年转头轻声对初成说:“我叫度世,和你一样是被人贩子抓来的。”度世停了停,四顾无人,继续道:“小弟弟,你别怕,我不是坏人。”
初成第一次与一个陌生人如此靠近,他几乎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少年的每一次心跳。抬眼盯着度世不知该作何反应。
“你叫什么名字?看你也不过十岁年纪,这些畜生!”也就十六岁的少年恨恨的咒骂着四仙山的所有人。
“我叫初成,十三岁了。”初成愣愣的回答。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着我,我找到离开这里的地方了。”说着度世牵起初成的手,拉着他一路奔向海边。小柴犬为两人殿后。
“看,那是我花了十年做的船。虽然破旧,但承载你我足够了。本来,我前天就应该离开这鬼地方的,可谁曾想着几日竟一连吹了三天的西南风,兜兜转转又到了括苍山。”度世一边抱怨着不长眼的天气,一边将船吃力的推向海里。“不过,我们也算有缘。”度世转身看向岸边的初成,爽朗的笑声随海风荡漾,也吹动了初成心中的湖水。
“你怎么站在那里,快过来。”度世伸手要牵初成,小柴犬扯了初成的衣角,撤着屁股向船的方向拉。
将手伸向度世,可刚接触到海的边界,初成便被弹了回来。他惨叫着跌落道地上。度世忙收回了手:“你,你是妖怪。”
“妖怪?!”初成不知所措的看着后退的度世。看到那柔和的光亮从度世的眼中消失,换来的是幽深、是恐惧和憎恶。小柴犬在度世脚边,冲着初成嗷呜嗷呜的叫。
不知怎的觉得好委屈,初成第一次觉得眼眶酸胀,视线也渐渐模糊。有什么滚烫的东西从自己脸颊滑落。他下意识的用手擦了擦脸,什么也没有。只将沙滩上的细沙涂了一脸。
此时,一只手伸向他,“对不起!”
初成抬头看,是度世,初成将手递给度世,他将他拉起,“对不起,这不是你的错。我不该怨你,可我也不能载你。”
初成打量着度世,读不懂他的表情。
“我们就此别过了。再会......”度世抚了抚初成柔软的短发。
“我们什么时候再会?”初成天真的问。
看了看远处的桃林,嘴角挂起笑,度世道:“等海水能够灌溉到那株桃花树的时候。”
初成转身看那桃数,约有丈余远。“那要好久呢。”初成有些失望,从手上摘下一个手环,戴到度世手上,“这是落羽山老头给我的生辰礼,说是风声木和明茎草编织而成的,能够知生死,见阴阳。”言罢口中默念了数言。那手环紧紧叩在度世手上,化而为纹。
仔细端详那手环,暗夜中略泛荧光,用手触摸却无任何异常。“这么久,我怕你不识得我了,等你看到这手环发出七彩霞光时,那站在你面前的定是我了。”
度世看着如此认真的初成,心里有些不忍。因为这海水是天帝为谪仙们设的结界,怎么会上岸,浇灌那桃林?“知道了,我定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