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将军真好,俊朗威武,拳脚了得。若是胳膊腿儿痒痒了,别跟夫人切磋,恐怕她那两下子耽误了你。”
姚皎皎拍着胸脯,盛情相邀:“来找妹妹我呀!咱俩练一练,妹妹随时奉陪。”
沈长戈面部僵硬,嘴角都扯不动了。
此情此景,他深深体会到了一个小白花被地痞流氓围堵时的无助心情。
姚大小姐句句调戏,难道沈夫人没有发现吗?
沈长戈不知不觉养成了坏习惯,有事儿就瞄妻子的脸色。就像一个乡下女人,遇事没主意,先问当家的怎么办?
“来,皎皎,咱们进屋说,我就喜欢你这样性急的人。”
沈夫人又让沈将军失望了,对自己的夫君没有一丁点相护之意,亲亲热热地拉着姚皎皎进门,大谈特谈如何在五年之内,壮大一个五千人以上的女兵队伍。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沈长戈表示不赞同,那是指一般的女人。像吴岁晚和姚皎皎一样,事业心嗷嗷重的女人,两个凑一起就是一台大戏。
推杯换盏,秉烛夜谈,来人间游荡二十多年,终于碰到了彼此的知己。
一个喊着:“我要做第一女将军,我要让那些男人一听到我的名字就双腿打颤。”
另一个喊着:“我想要的很多很多,我要银子要土地,我要做大夫,还要做别人不敢做的一切。我会种地,会治病,我还能养兵打仗。我想让我的名字被很多人记住,子子孙孙都认识……”
一个喊着:“只要有机会,我就能爬上去。”
另一个喊着:“没有机会,我要给自己创造机会。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都管不着。爬不爬得上去,我也要爬一爬,大不了摔死嘛!”
两个女醉鬼扳脖子搂腰同睡一榻,沈大怨夫独守空房,对着灯影久久难以入眠。
他原来打算的多好呀!带着岁晚回城,办完正事儿就到处溜达溜达,让全城百姓都来认识一下沈夫人。
然而,他们夫妇从姚府出来,这里蹿哒一下,那里出溜一下,遇上了不少人,每个人的称呼都让沈长戈的心里绞着劲儿的酸疼。
“吴大夫!”
“岁晚夫人!”
“吴大掌柜!”
以上都忍了,最难受的是一声:“未夫人!”
平城的人都是傻子,沈大将军名声多好呀!为人多正派呀!他会领着一个与他无关的女人在街上乱晃吗?
凭什么沈大将军的称呼之后不是沈夫人,而是吴大夫,吴大掌柜,岁晚夫人,还有不怕烂嘴丫子的一声未夫人。
还有呢?他随着妻子回到春善堂,看她执笔写字,写着一手未轻煦的字体。
沈长戈不能否认,不敢否认。
如今光鲜靓丽,自信耀眼,宏图大展的吴岁晚,是未轻煦的付出与托举。
她的底气和勇气都是未轻煦给的,与她的夫君毫无关系。
沈长戈想让吴岁晚顶上沈夫人的头衔,还要做出多少努力?还要付出多少深情?还要等候多少年?
老天爷都不知道!
或许,现在认命,把沈将军三个字换成“吴大夫的丈夫”“吴大掌柜的夫君”,大家都会感觉很幸福吧?
或许,他站到“岁晚夫人”的身后,做她的靠山,给她永远的陪伴,自己也会活得更容易,过得更轻松吧!
沈长戈的怨念,悄悄地起,悄悄地灭。吴岁晚不管他,没有闲心,也没有闲工夫。
虽然大靖没有一条律例说女人不能参军,但“三从四德”传讲了几百年,祖祖辈辈,上上下下,每个人都觉得女子就应该像植物一样长在后院,一生都被男人支配。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吴岁晚现在到大街上拽过一个女人,问她愿不愿意练武参军,和男人一样去战场搏杀一个功名。
那个女人一定会骂吴岁晚有病,嘲笑她没有读过书,没有好的家教,不知道一个女人的本分。
我父亲让我嫁给谁,我就跟着谁。
我丈夫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我儿子让我怎么活,我就怎么活。
妇德,妇言,妇容,妇工。
上战场,舞刀弄枪,多不雅观。
既是身为女子,就当有女子德行。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上敬老,下爱小。把饭烧好,把花绣好,把你的男人伺候好。
大靖的女人们,不好说服。
大靖的文官们,也不好对付。
像庄致康一样的老顽固们,京中坐着一大群,谁提出让女人当兵做官,一定会迎来激烈反对。
江山尚不稳固,当今圣上推行一个新政,都要绞尽脑汁平衡各方。
沈长戈一个寒门出身的三品武官,仗着一点小功劳,谁的面子都不甩,胆敢让边防军队一下子冲进去一堆女人,他就是在挑战世道,是在作死。
所以,吴岁晚养女子军队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可成的,只能慢慢图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