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根本不理解,你甚至没有尝试理解。”洛余霞回头看了眼亮银色的铁皮。
后面的Mercedes-AMG,宛若失去了玩弄猎物的耐心,一声轰鸣以远超她极限的速度缩短着彼此的距离。
她的心里划过一丝的绝望,仅仅是一丝,就足以让这个强行运行的身体支离破碎,她一个趔趄失去重心狠狠地摔在了冰冷坚硬的地上,但她似乎没有感受到多痛,所以她缓缓地抬起头打算看看会不会有什么交通工具,会驶过这里。
“You're waiting for a train, a train that will take you far away.。”洛余霞面无表情,喃喃自语,想到了死。
远处苍穹,朵朵云彩,如同白花镶嵌在蓝图之上。
背后的铁皮叫了几声,似乎是吹着得意的口哨。
她眯起眼,远处似乎出现了什么。起先是一个白点,然后是一辆白色的车子以雷霆万钧之势闯入视线,仅仅是几秒钟,车子已从模糊不清的白点变成了一颗白昼流星正向着自己疾驰而来。周围顿时响起低沉又震撼的轰鸣声,她甚至无法看清它的全貌只能看到一条黄色落叶的轨迹。这瞬间彻底打破了雾蒙蒙清晨的宁静,没有任何征兆,骤然出现在公路与远方的交界处,发现之时已经是灿烂燃烧的时候。
洛余霞的额头的汗水流入眼睛,针扎一般疼,有一瞬间什么都看不到,她很想用手去擦但是手上也都是汗,擦了只会更疼。她的喉咙干渴的厉害,好像把周围这条小溪的水吸光也不解渴,突然她很想喝冰镇的啤酒,但是想到那些推杯换盏言真心的夜晚,又是一阵扎心的痛袭来,她感到有点委屈。
一切都让她大为光火,为什么要刮风呢?为什么要结雾呢?为什么路要修的这么长呢?为什么周围这么吵呢?
为什么来的不是胡璇的小电驴呢?
“但看到车了,总归是好事”她想。
她拿起手机想给胡璇发一条短信,说自己真的很难受,好像吃不消了。但又突然想起手机已经没电了,那就算了吧。
洛余霞扔掉手中拎着的早已厌烦不已的黑色高跟鞋,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脚底隐隐渗出丝丝血迹,似乎是一朵朵凄美的罂粟花,绽放在他的伤口之上。她脸色苍白,眼神空洞,突然不知拿来的力量,她大步向前,立在路中,站直身体,伸出左手,掌心朝前,俨然一副路边叫车的样子,不过此刻她拦的是一辆时速接近100码的车。
“停车”她紧闭双眼说给自己听,声音却淹没在引擎地咆哮声中。
疾驰而来的白色猛兽刚刚还咆哮着肆意地横行,突然在某一刻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给夺了舍,猛地紧急制动,路上划出一道极其深刻的轮印,轮胎的巨大压力下发出长长刺耳的摩擦声,犹如被勒紧的喉咙。
在这个初秋的早晨,一辆白色的大众POLO R如同赛车漂移一般,在宽阔的柏油马路上极限漂移,最后稳稳地横在了女人面前。
而女人,纹丝不动。
直到车彻底停稳,车里一身西装革履的男人愤怒地推开车门,爬出车子,手舞足蹈,满腹脏话正欲喷薄而出,而看清了挡在车前的是个披头散发,脸色苍白,双目空洞,脚底还渗出血迹的女人。他大脑宕机了一秒,动作停在了指手画脚的样子,但却如鲠在喉般一时语塞,随后干巴巴地说了几个字:“干……嘛?要碰瓷啊!”
洛余霞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冷冷的笑容,不过这是被这个好像是卖保险的白痴男人给气笑的。
“谁他妈找一个狂飙的车子碰瓷啊!懂不懂法啊?要不要命啊?”她心想。
不过笑容转瞬即逝,她清楚的记得刚才划过她脑海的念头,不是生命的意义,不是珍贵的东西,仅仅是一种委屈,从来不会怨天尤人的洛余霞第一次感到有些委屈:如果他没停下来,那我这辈子就这样吧。
“去烟湖法庭”洛余霞冷漠地声音不带有任何情绪,但是她的身体突然涌过一阵呕吐感,然后两眼一黑,如同溺水者被激流吞噬,大脑再也无法控制身体的行动,她只得蹲下身子,等待着身体慢慢地找回正常的节奏。
西装男沉默了片刻,抬头看向她来的方向,地平线在崭露头角的淡金色阳光照耀下显得像一条杀人放火之后得来的金腰带,就在这金腰带之上,缓缓驶来一辆亮银色的Mercedes-AMG,并且富有节奏的打着喇叭,似乎在宣誓着主权,表示出强烈的侵略性,向着他,或者说他们直勾勾地前进。
西装男突然想到一个画面,曾经看过的某个电影,有一群斗士手持盾牌和宝剑,跳着排山倒海的舞唱着气势磅礴的歌,一步步的向着荧幕前的自己靠近,他感到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而这压迫感的核心就在于敌人给了你充足的时间逃跑。
不过生活不是电影,不能一个转场就略去所有的怯懦和疼痛。
西装男没有去扶她,也没有理睬喇叭,只是撂下一句:“好吧,顺路”。转身上车没回头,紧接着那刚刚咆哮着的白色怪物又重新怒吼起来。
寒风依旧,日出东方,淡淡金色,不算温暖,但足够吸引人望向那如金缕梅开放般美丽的绚烂朝霞。隆隆的车吼之中,还有几声清脆的鸟鸣穿透薄雾,回荡在如花园般的小区之间。
无视声声喇叭威胁,女人爬起身,向前走去,一手捡起两只高跟鞋向前走去,一手开门,开了两次后门才打开。她一把钻进酒红色车子的后座,车内打着恰到好处的暖气,后座的坐垫上是梅花的图案,她用指尖擦了擦梅花图案上的灰尘,心想:“妈的,门都这么难开什么破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