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碧一边帮刘嫦摘卸着簪环,一边低声提醒道“今日是十七,是长主跟君侯团圆的好日子呢。”
刘嫦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道:“又不是分别了三年五载,还说什么团不团圆的。”叹了口气,朝帐子里看了一看,又道:“可刚刚已经与嬷嬷们说定了呀。”
阿瑶与两个小婢女提着香炉,在屋里四下做着熏香,听了她这话,接口道:“长主忧虑过了今晚,就不能再陪小世子了么?这有什么,都是些见钱眼开的,再给她们些金子就是。”
“你个丫头,合着这金子是大风刮来的?”阿碧到底是年长几岁,看事情自然比阿瑶深刻得多,“那两个嬷嬷可都是老资历了,不知教养过多少皇子公主。她们肯答应长主,也多半不是单单因为那几锭金子。”
阿瑶道:“再怎么样,也比那个不通半点人情的秦嬷嬷好说话吧。那秦嬷嬷啊,便是送座金山,也说不动她。”
刘嫦静静听完两人的话,对阿瑶道:“去秦嬷嬷屋里,把烛台抱来吧。”
“长主心里还是盼着与君侯团圆的。”
阿瑶冲着阿碧一笑,便与两个小侍女放下香炉,快步走出去了。
“乖,起来。”
刘嫦走去帐子里,从床上抱起曹襄,递到阿碧怀里,哄道:“今晚先去嬷嬷们那里,明天再来娘亲这里。”
曹襄哪里肯走,在阿碧怀里又是挥胳膊又是蹬腿。
“抱过去,快抱过去吧。”刘嫦转过身,向阿碧挥挥手,待曹襄“娘亲娘亲”的唤声听不见了,才复回转过身,眼眶里却已噙满泪水。
对于一个爱子如命的母亲,如何会舍得丢开连声呼唤娘亲的稚子而去贪行那鱼水之欢呢。
刘嫦选择后者,自是出于无奈。阿碧的话提醒了她,她的个人成长经历也在无时无刻不提醒她:因为她有一群太不寻常的尊长至亲,她的一举一行都不能只由着感情。因为她的感情之于她们可能不是蜜糖,而是砒霜。
譬若曹襄,在她这里睡上一宿,可能就要在嬷嬷们那里多呆上几夜十几夜。被人全无感情而只按规守律“照料”着是个什么滋味,她再知道不过。
阿碧方抱了曹襄出去,阿瑶与两个小侍女便抬着一副烛台走进来,后面还跟着位五十岁上下脸颊干瘦面容清冷的老妇人,她便是阿瑶口中最不通人情的秦嬷嬷了。
汉宫制度,公主(长公主)出嫁,都由皇后(皇太后)指派一名所谓的管家嬷嬷陪同去其夫家,操管公主的生活。
这些管家嬷嬷们都是年过半百的老资历宫女,几十年枯燥压抑的宫中生活,磨灭了她们原有的多姿多彩的本性,而变得无一不是性情冰冷,为人刻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