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有人来报,大皇子苏进前来贺寿。太后眼中浮现一抹倦怠之色,皎月眼珠微微一转,这还真是冤家路窄,刚刚进宫就遇到了……
苏进自门外缓步走进,神情一如既往的春风和煦,笑得人畜无害。只是这幅神情,在皎月眼中,只觉得分外恶心。
“孙儿见过皇祖母,恭祝皇祖母富贵安康,福星高照。”
太后摆摆手,示意苏进起身。苏进这才注意到殿中还有人,当即道:“这位小姐是……”
太后身边的李嬷嬷忙介绍到:“回殿下,这位是永定王幺女,昭宁郡主,是您的表亲妹妹。”
苏进似乎觉得皎月一个女子,不足为惧,故而也只是客套了两句,并未说太多,只是唇角依旧挂着浅笑,人畜无害。片刻寒暄后,苏进殷勤笑道:“皇祖母,寿礼已经备好,可要随孙儿一观?”
太后略微点头道:“那便呈上来吧。”湖色丝绸撤下,赫然是一尊小玉山。太后坐直了身子,有些惊讶,但由于见惯了金银珠宝,这尊玉山也只是让人眼前亮了一亮。太后象征性的夸赞了几句,便没了后话。
皎月见苏进开了献礼的头,自己若是不送,便显得不敬。她踏出一步,拱手道:“太后娘娘,臣女也有贺礼奉上。”
苏进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的在他后面献礼,毕竟,这尊白玉山,世间少有,贵重得很。
太后因为对皎月的从容镇定所吸引,故而也提起了些兴致,想看看此女能献出什么样的奇珍,她微微点头,准许了皎月的请求。
皎月自袖袋中拿出一方木盒,上前两步,将木盒平托于胸前,道:“此物,还请太后亲自拆看。”
太后有些震惊,什么东西,竟能让他亲自拆看……但“呈上来吧。”
苏进开口阻止道:“皇祖母,万万不可,万一这盒子里有什么害人的东西,就不好了……”他一边说。一边睨了一眼皎月,补充道:“何况,昭宁用这么寒酸的礼物来搪塞皇祖母,未免失礼。”
皎月没有理睬,她只是坚定地望着太后的眼睛,带着执念。“况且,太后并不惧怕刀剑,不是吗?”皎月一字一句,但眼睛却没有放过太后任何一丝变化。
似是被勾起了久远的回忆,太后挥挥手,让人将木盒带了上来。
随着木盒打开,大殿中一片沉寂,每个人都在害怕出问题,过了很久,太后从中拿出一方手帕,带着干涸的血迹。她心中一颤,缓缓展开。上面写着的,是歪歪扭扭的字,她一句句看过去,已然红了眼眶。
信中写:“静姝,展信安,你若是看到这封信,只怕我已魂归黄泉。我知你英勇无畏,也知你聪慧过人。你是一国之母,身上有太多桎梏,我不愿见你变成笼中雀。你是国母,但你更是吾妻。易水风寒,壮士不还。静姝,我回不去了,是我限制了你的自由,若有来世,不要在来皇家,做一只自由的雀。照顾好自己。夫,苏焕,兖州,绝笔。”后面字迹潦草,显然,是油尽灯枯之时拼命写得。
太后已然有些发抖,这么多年没有流的泪,似乎想要在这一瞬间流个够。她挥挥手,示意众人都退下。
片刻后,殿中只剩一人。太后颤抖着将绝笔信念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忍不住从凤椅上滑坐下来,用双臂将自己环起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人人都说先皇在兖州大战中坠落山崖,尸骨无存,连一件遗物也没有留下……可这绝笔,分明就是他的字迹。在这皇宫,人人唤她皇后娘娘,只有在他面前,她才是李静姝,哪个明艳张扬的将门独女。
这么多年,李静姝以为早已经习惯权谋的冰冷,但她自以为牢固的防线,在接触到他的温柔告别后便溃不成军。“怎么会怪你?我怎会怪你?”她喃喃道,“却道夕阳好,白首共今朝。说好的白首……啊焕,你又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