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风和畅，吹进亭子里的风带来扑面的清凉与夏荷的阵阵清香。

亭中一个梳着双螺髻的小姑娘正一手将脑袋撑在书案上，一手百无聊赖地玩着手上的狼毫，看着书本上一排排整齐的字，表情似乎有些苦恼。

鬓角碎发微动，她抬头，是绿绮。

绿绮稍稍屏退一侧站着伺候的侍女，跪在顾念慈的身边，轻声说道：“主子，大少爷带了位年轻的先生来。”

顾念慈手上玩笔的动作一顿，顺着绿绮的视线看去，花树间蜿蜒小径里，有不熟悉的身影若隐若现。

这是今天半日里的第六位先生。前三个时辰里她已经气走五位老先生了，把她大哥顾风气得欠点儿一口气没喘上来，要走在她爹前面。

对于她念书这件事情，全家似乎达成了共识，都对她不报什么期望了，偏生以纨绔名扬京城的大哥——顾风却从不死心。在她三日前中元节夜间外出遇恶鬼后，下定决心洗心革面，抱着一心读好圣贤书的念头敲响她大哥的房门时，乐得顾风一夜未睡，费劲心力找寻了各有所长的五位老先生。

这不，这是今天第六位了。

不过在她用觉得再正常不过的问题问走第五位老先生之后，她也怀疑自己或许真不是读书的料。

楚让行至路尽处，绕过假山，视线豁然开朗，偌大的院中湖尽展眼前。

如墨的眸子看去，湖心亭中眼巴巴望着这头的那个小姑娘应该就是顾风日日挂在嘴边的小妹——在顾家六个兄弟姐妹中排行老四，虽叫小妹却不是最小的妹妹。

这是楚让第一次正式见顾念慈，小姑娘梳着双螺髻，圆圆的脸，圆圆的杏眼，怎么看怎么乖巧，实在是与顾风口中“停车坐爱枫林晚，一心只想气死俺”的描述不符。

见他神色，顾风以为他是对庭院布局有所探究，毕竟正常人的宅院并不会设计如此，于是便和他解释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她偏爱陶渊明的诗。”

楚让偏过头，再度向亭子里看去，小姑娘不过十三四的年纪，内里还透着些稚气，偏爱闲适，倒不像是嘴上做做样子。

顾念慈见他伫立岸边，身形挺拔如松，剑眉冷眸，眉眼间有一股不敢让人过分亲近的冷意，倒是衬出几分贵气来。若说周身有什么格格不入，顾念慈到觉得那月白的袍子虽然衬他风光霁月，但他似乎更适合着玄色。

她还是头一次见男人长得这般好看。

见谪仙般的小先生朝着亭子走过来，顾念慈舍不得眨眨眼，她的嘴巴微张，就这样呆呆地看着向她走过来的人。

神姿高彻，

如瑶林玉树，

她的好哥哥给他带回来一位轩然霞举的俊秀公子要给她当小先生！

她觉得她天生就应该是读书的料！

“灼灼。”

谈话间，顾风二人已走到顾念慈面前。见她只呆呆地看着楚让，不言语，便走到她面前，晃了晃手。

“灼灼！”顾风放大音量。

“啊？啊！大哥。”顾念慈被突然贴近的脸吓了一跳，“你说话这么大声做什么？”

顾风指了指身后的楚让，“这是给你找的先生……季先生。”顾风随便胡诌了个姓氏。

听罢，顾念慈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见过季先生。”

“见过顾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