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蓝城的外城门护墙完好无损,内城却断墙残垣,被烧的差不多了。傅湘皱眉道:“这城中必定有与匪徒串通之人,城内的人开了门让贼人入城。”
可是那个人是谁?为何如此憎恨伽蓝城?师徒二人都未有答案。谢子陵到底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如此多无辜百姓的残骸堆于眼前还是第一次,他已经吐了一次,尤其是面对那些幼儿的小小尸身,心中对那些匪徒更是无比憎恨。
午时,收到傅湘传信的云都城派来了将士,来人是云都城赵王府的护卫将军袭英。一看到此景,一群经历过真刀真枪战争的汉子都忍不住心生寒意,对匪徒的残忍无比愤怒。
袭英拜见了傅湘,便由傅湘安排众人在一片死寂中处理一座城的后事。这里只剩下了悲伤与死亡。
伽蓝城主的府邸被烧的只剩下了西边的花园,因里面有池塘水流,火未成气候。谢陌跟着傅湘沉默着查看每一具尸体,沿着死去护卫越来愈多的小路,到达了一个厨房,厨房一个角落四五名护卫皆被残忍杀害,中间倒着一位胸前中箭的三十多岁的妇人,衣衫华贵但已被划的支零破碎,面容已经瞧不出样子,尸体被凌辱不堪。傅湘猜到这应该就是城主夫人,云家那个最小的庶女,曾经跟在他们后面,随着阿婉叫过他哥哥。傅湘解了外袍,小心盖住女子,眼中闪过哀伤。谢子陵亦站在一旁默哀。突然,听见一声声敲打墙壁的声音。
傅湘与谢子陵不可思议的对视了一眼,忙四处翻找,终于在女子身后的墙壁上,一个伪装成碳炉的,只留着一丝缝隙的石板打开,小小的石坑里,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无意识的敲打着的墙壁。
傅湘忙把他抱出来,仔细查看一番,发现这孩子只是昏迷过去,手中紧握着一张小纸条,谢子陵格外小心把小孩的手一根一根手指头扳开,拿出了纸条。傅湘看了眼,闭目叹息一声。一个母亲为了孩子能活下来的机会,亲手把自己的孩子毒哑了。
谢子陵看到纸条上还写了“赤狼”二字,“师傅,是赤狼!”他听说过。
正赶来的袭英听到这个名字,满脸震惊道:“傅阁主,真是赤狼所为?”
“是。”傅湘从进城就猜到了是他们。
“赤狼”是这几年在沙漠里突然崛起的一股流寇恶徒,杀人抢劫无恶不做。只要被他们盯上的,还未曾有逃脱过的。有人说赤狼人数众多,有数千武功高强之人。传言原是先皇孝帝在位时,因一位宠妃与皇后争宠,用些手段让孝帝在她做寿之日特赦数百重案死刑犯人转为流放西北荒漠用来给她积福。原本想着这些人会良心发现悔改重新做人,谁知这些人不但不感恩,反而结成匪徒团四处流窜,开始在西南、西域那些边陲地方烧杀掠夺,壮大声势。但也有人说赤狼其实是前朝的余孽,被迫逃到这边陲之地流窜作恶。然而到底赤狼是些什么人,却仍是个迷,因为他们每一次掠夺都一定会杀光所有的人,无论妇孺老幼。
帝都边陲和西域的人对赤狼都恐惧至极,帝都也曾派军队去消灭他们,但最终全军覆没于沙漠的沙尘暴中。之后,帝都鞭长莫及,当权者也不大想浪费这人力物力,只要赤狼不跨过云都城,与帝都便无任何威胁。可这次,如此大规模的屠城,还是一座藩属之都,这还是赤狼传言中的首次。
众人心中皆悚然,为何赤狼要残忍的屠了这座城?
经过众人两天的搜寻,只有这个被毒哑的孩子活了下来。为防止城中生疫情,未生还的皆就地烧了,伽蓝城门上挂着的是罗城主的脑袋,尸身却已经找不到,傅湘把他与云氏一起烧了骨灰合葬在一处立了墓碑,为这个活下来的孩子留个念想。
第三日傍晚,傅湘抱着那个不肯松手的孩子,写了一封呈给帝都的信,交代谢陌:“子陵,官家信使提前出发送了信出去,但伽蓝城之事有些猜测当报天子以警示。我已写好信,你替为师去趟京中。”
“那师傅您呢?”
“伽蓝城遭此大难,城中皆是怨灵。我欲封城渡一渡,会耽搁些时候,这孩子也需安置。你先行京中,我随后便来。”搂着傅湘脖子的孩子似乎更加害怕,抱的更紧,傅湘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
“是。师傅。”谢子陵瞧了瞧小孩,问道:“封城仪式可有危险?”
“无妨,莫小瞧为师。”傅湘欣慰道:“明日是你十五岁生辰,若在阁中,当为你庆贺,我原想带你去云城见一见故人。但此情此地,你我都没这心思与精力。这乾坤令你拿着。”傅湘从腰间解下象征着藏经阁主之尊的一块小巧木牌,万年南海阴沉木,牌上雕刻着雌雄麒麟卧于“乾坤”二字两侧。
谢陌接了木牌,有些懵懵地道:“师傅,这是阁主之令。”生日年年在扶尧山上师徒二人都会走个过场,傅湘也每年也都过会为他准备一份礼物,但阁主令牌还是有些出乎谢子陵的想象。
“江湖险恶,一个人在外,无论你有多厉害的功夫,为师还是会担心。如今你身上带着的是阁中掌事弟子的芙蓉玉珏,阁中人都认但外人不懂。乾坤令你拿着,身为少阁主本就可以掌管全阁,万一有需要你拿出来,若见此牌还有人为难你,那便是与我整个藏经阁为敌!”最后一句傅湘带着些许霸道。
接过令牌,谢陌嘴角微扬,挺直了身姿道:“师傅放心!”随后收拾好行李包袱便先行往帝都去了。
景天子二十年,小满。伽蓝城殇。谢子陵伽蓝城外悟苍生道,接乾坤令开启少阁主游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