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晚清晖一线,星月疏影零散,不敌万家华灯耀。市井车马骈阗,邻里齐聚良宵,不拘远近共欢笑。
临街树,披彩绸,红笼成片连灯楼,步步盛景乐无忧。
百戏人,有妙手,筛锣擂鼓舞龙头,处处繁华喜无愁。
幼龄期的神女大人初涉世,体会凡尘安居,适闲逸,游自在,别有一番逍遥之感。
可同样的热闹览遍千载、旁观万年,与亘古的山河日月已无甚区别。
一个人,常年食用一道珍馐,哪怕它烹龙庖凤,入口也难免品出几分寡淡来。
何况仙神?
活得太长久,总是更爱新奇,而非陈旧。
灼灼灯影下,有韶颜女子踱行,芙蓉玉面,桀骜眼眉。一瞥一睐间,颦颦流盼,意兴阑珊。
末顾回眸,竟瞧见有趣娃儿就站在百戏台边,兴起迈步,却为姊妹拦阻。
烛光挽住宵明臂弯,顾虑忌讳,不愿姊姊轻率显于人前,温柔又坚决。
女子无奈,只得迁就妹妹,随之离去。
留仙广袖无风翩翩,神术荧光一瞬即逝,隐没人间。
玖黎正观百戏。
开心拊掌时,忽而惊疑,转头,身后人群摩肩接踵,不见异常。
但方才,似乎是同爹爹相仿的、敕封神明的炁息。
“阿玖,怎么了?”
“没事。”女孩摇头,将感知归为错觉,并未放在心上。
天规戒律森严,神明岂会轻易踏足凡尘?
爹爹也不可能追来寻找,天君胡乱赐婚那会儿还在闭关呢,根本不曾关心我半分。
哼!才不要原谅他!
前一刻的神女大人暗气冷漠爹爹毫无作为,后一秒的神女宝宝便被走索舞缰牵引注目,赞叹欢呼。
哇!凡族也有特别厉害的人呐!
悬挂的绳索距离地面约有数丈,舞缰者仅凭两指粗绳立足高空,走动、跳跃、筋斗皆如履平地。藤球盛满萤火接连抛向夜幕,相互碰撞着绽放出绚丽星花,一朵朵,一束束,拖拽长长的萤火光芒,泼洒在人们身上。
天域常有仙君开府设宴,玖黎曾被爹爹领着见识过两回,席间仙女舞乐,配合仙术道法,可谓赏心悦目。
而凡人表演,甚至无需仙术辅助,就能展示非凡的技艺。在玖黎眼中,已是称得上稀罕的见闻了,自然不会吝惜褒扬。
围观人群中,长者将更多的萤火洒在孩童们发梢、衣衫上。
兴致盎然的女孩学着他们的样子,捧接满手散发萤光的小小软囊,悉数倾倒在扶遥身侧。
软囊沾衣即破,不知名的清透汁液浸染衣裳,浮现出微微晕光。
扶遥明眸含笑,轻轻抬手,让掌心萤光滑落在女孩肩上。
熠熠灯华醉拢少女玉颜,醺暖弥蒙。
玖黎恍神时,浅浅遗憾阿遥未穿那件水色罗裙,不然,一定比仙子漂酿!
鼓板小调,悬丝傀儡,使唤蝶蜂,火树银花。顺着人潮奔流,铺满长街的奇活应接不暇。
二人在人海浪涛中前进,汹涌亦不失其秩序。视野尽头隐约有短垣壁立,四方阁楼灯火通明。
突然,楼内灯熄,暗夜深沉。
异变骤生!
哇——!啊——!
尖锐的啸鸣响彻天际,仿佛婴孩啼哭,凄厉瘆人。几道飞禽巨影从天而降,张牙舞爪扑向众人,凶戾猖狂。
人群瞬间混乱,孩童慌张躲藏,惊叫纷纷。